一句话说的顾李氏差点没跳起来。
这几个月顾李氏过得并不好，虽然情郎终于盼来了，可与她想象中的却是大相径庭。
情郎被没有想象中的对她疼爱有加，反倒是左拥右抱，左一个苏姨娘，右一个林婉儿，日日在她面前调笑，简直是要挖掉她的心肝！
她熬得头发也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可是情郎却仍旧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为了这次宴会不出丑，好不容易临时装上的门牙，也歪歪扭扭的，丑陋不堪。
顾李氏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本可得意的。
顾四娘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眼睁睁地瞧着母亲的脸变了颜色，她差一点就要冲上前来找那贱人理论一番，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然笑了。
远远地看着自己亲娘狼狈的样子，她竟然笑了。
顾承欢似乎是知道一般，朝顾四娘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很是轻蔑。
顾四娘被她看得恼羞成怒，刚要上前，却被顾李氏一个眼神制止住。
她不再说什么，反而拉着顾承欢的手走到了主席的地方坐好。
随后便是一番母女情深，这副诡异的画面看在中宾客的眼中，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顾承欢也不挣扎，任由她拉着演戏，等她终于结束了自我陶醉的煽情，才对众宾客道：“今日是我三女儿十二岁的生辰了，感谢诸位赏脸光临。福儿，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日后要注意男女有别。”
顾李氏这句话来得着实莫名其妙，在座的宾客无不面面相觑，根本就不明白，十二岁的生辰和男女有别有什么关系，其他书友正在看:。
可顾承欢却没有过多惊讶，只是点点地点头应是，“母亲说的对，说起来四娘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大，也快十二了吧？是个大姑娘了呢。”
她直接拉顾四娘下水，这是顾李氏意料之外的事。只见她看着顾承欢的眼神有些惊恐，还带着些许防备。
但是众宾客都在，不能做的太过，索性将坐在后方的顾四娘也唤道前面来，并向宾客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四女儿四娘。四娘，还不向贵人们请安。”
顾四娘从来不在人前露脸，所以众人并不知道顾家的四小姐也是如此的出众。只是再出众又如何呢，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拖油瓶。
王季宁虽说看不上顾承欢，可她更讨厌王家这两个忌讳，丧门星。
见顾四娘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一想到她的身世，便忍不住恶心。
她素来跋扈惯了，哪管你什么场合，便大喊大叫道：“一个拖油瓶也好意思出来现眼，看来顾家人丁还真是稀少啊。听说远宁伯夫人两年期给伯爷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想必已经能呀呀呓语地满地跑了吧？我三婶子最喜欢孩子了，何不抱出来让她瞧瞧？”
顾家的事虽然没有流传出去，可身为顾氏的亲家，王家人当然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别人还在面面相觑的时候，王三夫人已经大惊失色，连忙堵上了王季宁的嘴。可是尽管如此，顾李氏的面色依旧苍白如纸。
宾客们隐隐察觉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顾承欢好笑地看着王季宁，想不到她还有那么一点用处。眼里带着冷笑看着顾李氏一点一点崩溃，顾承欢真的很想在她的伤口上狠狠踩上一脚。
可是她不能，至少现在不可以。
顾四娘见事情不对，连忙出声为母亲解释道：“这大喜的日子，也许不该说这些扫兴，可是……”顾四娘怯生生地看了顾承欢一眼，那一眼在所有宾客看来，都是隐藏着无法掩饰的畏惧，只听她的声音细如蚊蝇，“我弟弟早在出生的时候便夭折了，还请各位不要再往我娘伤口上撒盐了……”
说着，顾四娘拿着手里的绢帕，装模作样地拭着眼泪，那副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怜。再配上她娇滴滴的容貌，让人想不同情也难。
听她的意思，那位小少爷的夭折和今日的寿星，顾三小姐有关？
众人眼中掩不住的诧异，看向顾承欢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审视。
王三夫人到底还是站在顾承欢这边，见众人如此忍不住替她辩解道：“诸位也许不知道，远宁伯夫人临盆的时候我那外甥女正在靖国书院速读呢。说来也是争气，别看福儿年纪小小，才读了两年书，便进了夏华馆呢！对了，宁儿曾经还是福儿的同窗吧？”
曾经，不是现在。
王季宁在春初馆足足念了两年多，却一直没有升到夏华馆的迹象，反而是晚去一些的顾承欢凭借着自己的勤奋好学，一年便进了夏华馆。
这几乎是非常少见的，就算男孩子也很难只用一年便升到夏华馆。
可顾承欢一个女学生却做到了。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对顾承欢的鄙夷都变成了赞许，顾李氏孩子夭折的消息就好似湖面泛起的涟漪，只是片刻就停息了，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顾李氏恨恨地瞪了眼王季宁，以及顾四娘，原本她已经安排好时间抛出这个炸弹，可是都被这两个东西给毁了，好看的:！
不过不要紧，顾承欢今日就算不弄死你我也要你身败名裂！从今以后再也没脸踏出远宁伯府一步！
顾四娘直觉自己母亲不善的目光，连头都没敢抬一下，迅速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席位。
顾李氏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心如刀绞地听着宾客们对顾承欢的赞叹。
终于等她们不在窃窃私语的时候，顾李氏才开了口，“各位远道而来，府中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准备了一些薄酒素菜，还请各位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整齐划一的侍女们穿着同样的服装，梳着同样的发髻，脸上带着同样得体的微笑，上着一道一道美味佳肴。
说是薄酒素菜，可实际上山珍海味样样俱全，足以想见远宁伯府平日里是有多奢侈。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被各色没有见过的佳肴所吸引。
远宁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那些菜色她们甚至叫不出来名字，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顾李氏面带笑容，对众人的反应也都很满意。
在众人用餐的同时，也有赏心悦目的女子唱歌跳舞。宾客们吃着美味佳肴，赏着歌舞盛宴，倒也是十分自在。
原本因为远宁伯商户出身，而不愿意与之交好的妇人们，也忍不住羡慕起顾李氏。
她们倒是嫁了个当官的，可是当官的又有什么好？
青阳郡离金陵城太近，近到她们的吃穿用度都不敢大肆铺张，惶恐朝中那个以弹劾官员为乐趣的开国元老会盯上自己。
哪里能像商户出身的顾府这般明目张胆的奢侈呢？
一时间，原本对顾李氏十分不屑的宾客们，此时在她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嫉妒。
顾李氏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因此她的头扬的高高的，目不斜视地看着底下翩翩起舞的舞姬们，有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宾客们也都被这声音吸引，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观看歌舞。
顾李氏似是刚刚发觉一般，示意舞姬和奏乐师们停下来，她则蹙眉望向门外，高声道：“发生了何事？不知道贵客在此吗？怎敢如此喧哗？”
门外走进来的是彩茹，她一脸惶恐不安，看着满座的宾客，又看向高堂上坐着的明眸少女，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因为她发现那少女也正在回望她，眼睛似笑非笑，黑眸闪闪发亮，好似暗夜里毒蛇亮出的尖牙一般。
彩茹吞了一口水，硬着头皮走上前，跪在堂中央，结结巴巴地说道：“夫人……偏门外有位公子强行闯了进来。本来他说是前来赴宴的宾客，大门已经关上了，他进不来便走了偏门。所以守门的婆子便放他进来了，可没想到那公子一进到府中非但没有接受彩柯的引路，反而自行疯跑了起来，奴婢们怕，便找来守卫将那公子抓了起来，谁知道那公子在外面大喊大叫，直嚷着要见……要见……”
顾李氏状似无意地瞥了顾承欢一眼，眼梢都带着笑。
她故作沉声，有些不耐烦地道：“什么公子？多大了？是不是来找少爷的？”
彩茹摇了摇头，偷偷抬眼看了顾承欢一眼，小声道：“那……那公子说是来找三小姐的，说什么三小姐的寿辰都不请他，难道……难道几个月不见便忘了……忘了他们在书院的情分！”
这话音落下满座的宾客立刻沸腾了，这是怎样的荒唐的大新闻啊，好看的:！顾三小姐去靖国书院原来只是为了去谈男女私情的！
也是啊，她一个涉世未深的闺阁少女，难免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吸引。而书院里的青年才俊简直是太多了，她又怎会不心动？
只是这实在太荒唐了，太耸人听闻了！
见这番话成功在宾客们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彩茹暗暗舒了一口气。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个少女已经不再看自己，而是在安抚她身边气得不轻的乳娘。
顾李氏任由宾客们耳语了一会，才出声斥责道：“大胆奴才，你可知道这是在破坏小姐的名誉！满座的宾客都在这里，怎能如此口无遮拦？”
倒是没有解释一句，反倒默认了一般。
习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怒声道：“你们含血喷人！我家小姐一心只读圣贤书，哪有心思理会什么公子！你且带我去看看那人是谁！我定要亲口问问她！”
顾李氏微微一笑，并没有责怪习秋的莽撞，反而善解人意地道：“习秋莫要生气，我也相信福儿不是那种人，也许那个什么公子只是见咱们福儿出落的太过美丽，一厢情愿吧，你别恼了，我叫人发了便是。”
这话虽然是为顾承欢辩解了，可是怎么听来都是在暗暗讽刺她仗着自己的容貌出众，而勾三搭四。小小的年纪尚且如此，和她那个狐媚子娘一模一样！
商人的女儿的确是下贱胚子，日后可要离着远一点，以免带坏了自己的儿女。
所有的妇人都在心中默默地给顾承欢定下了这样的结论。
从头到尾顾承欢一句话没说，顾李氏却成功将她塑造成了一个下流胚子。
习秋当然听懂了顾李氏的意思，她暗暗后悔自己没有听顾承欢的劝阻，反而着了敌人的道。可是让她忍又实在忍不住，要不是顾承欢紧紧握住她的手，习秋继续又要暴走。
顾李氏瞥见她们主仆二人私下的互动，唇角的笑容说不出的快意，以及轻蔑。
很快的，很快的顾承欢我便让你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只不过这才刚刚开始而已，不知道你是否能扛得住。
彩茹接到了顾李氏的命令，很快便退了下去，门外的吵嚷声很快便停止了。
随后舞姬继续起舞，乐师继续奏乐，而宾客们早已没了方才的兴致。
原本见到顾承欢那张漂亮面孔时的惊讶，此时已经全部化作了鄙夷，恨不得立刻离开，惶恐自己的女儿也惹上一身骚气。
她们一边用着膳，一边低声告诉自己的女儿，日后千万要离那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远一点。
因为顾承欢的长相，她们甚至忘了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不过从始至终顾承欢都没有解释一句，就好似她们议论的人完全和自己无关一样。
她这样的反应可不在顾李氏的意料之中，想了半晌，她将一切都归咎于顾承欢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丝毫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这边用着膳，那边戏台子已经搭了起来。
按照习俗，男女宾客要聚集在一起，赏完主人准备的戏曲才能离开。
当女宾客和男宾客汇合在一起的时候，八卦的女人无独有偶，全部将方才的所见所闻说给了自己的男人听，好看的:。无论是丈夫，还是儿子。
因此，顾承欢再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不过对于这一切，她依旧是充耳不闻，就好似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
顾李氏心中那疯狂的报复感，因为顾承欢的无动于衷，而显得无趣至极。
从戏开始的那一刻，她的视线便一直钉在顾承欢的脸上，似乎要戳出几个洞来不可。
“小姐，顾李氏一直在看着您。”习秋敏锐地发现那道含着怨毒的目光。
顾承欢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早已知道，“乳娘，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待会儿咱们可有一仗硬仗要。”
“都准备好了小姐，您就瞧好吧。方才是我冲动了，听她们如此颠倒是非，我肺子都要气炸了！”想起方才，习秋仍然忍不住满腹抱怨。
顾承欢微笑道：“乳娘，颠倒是非不是顾李氏最拿手的戏码，你听听也就罢了，为何还会上当呢，反倒帮了她们一把。”
顾承欢这话没有埋怨，可是习秋却内疚的不行，也不再言语了。
过了许久，顾李氏那边都一点动静都没有，正当顾承欢好奇之际，祥坤园的丫鬟沫儿远远地跑了过来，“小姐！你快去看看少爷吧！他在那里又发脾气了。”
从顾承坤醒来那天起，顾承欢怕他祸从口出，又怕再有人加害他，便一直掬着不让他出来走动。
时间短还行，可是这时间一长，生性活泼的顾承坤便坐不住了，三五不时地发发脾气，就是想要引起顾承欢的注意。
这边的事还没解决，那边却又出了乱子，本来顾承欢是不想去的，可是一想到可能因为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他这个做弟弟的却一直被关着，连和姐姐道贺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一定很难受。
而且，今日其实也是他的生辰……
她让习秋在这边牢牢盯紧顾李氏的一举一动，自己则随着沫儿离开了。
可是走了一段路程后，顾承欢便隐约发现不对劲。
原本直接通往祥坤园的路途被围在外面看戏的丫头们堵上了，顾承欢便想着绕路走过去，沫儿在前面提着灯，她在后面小心翼翼踏着雪地，以防自己摔倒。可是却没有抬起头看路，当她无意间抬起头看了一眼的时候，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沫儿走了几步，发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消失，便心虚地回过头，发现皎白的月色下，那少女明亮的双眸显得格外扎眼。
沫儿颤声道：“小姐，怎么不走了？”
顾承欢冷笑，“你当真以为我不识路吗？要知道这府上的每一条路我都走过了上百上千回，若不是雪深路滑，如何能让你骗了这么远？沫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沫儿心里一阵胆怵，可是一想到顾李氏许的承诺，沫儿便阴寒着一张脸道：“小姐也许真的没有走过这条路呢？您何不走走看？”
“笑话！这条路是通往西厢房的！里面住着的是府上远道而来的宾客，你引我到此无非是受了顾李氏的指使。只是沫儿，我自问对得起你，为何你会这般糊涂？”沫儿之所以会背叛还要从她的身世说起，她的爹爹正是李世年将军麾下的得意部将，而她自然也是将门之女……
.c&#;
()手机版上线了手机上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