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来过后，李明磊并没有意料之中得到顾承欢的青睐。
他受了顾李氏的指使，等于是顾李氏在靖国书院安‘插’的眼线。可自从那天以后，他却没有再找过顾承欢。
顾承欢大概能猜到他找上自己的目的，为了避免以后他缠上她，所以那天说话才没有丝毫客气。
果然也如她想的那般，李明磊是个爱面子的人，一点羞辱都会让他无地自容，又岂会再腆着脸寻上自己呢？
今日温先生似乎有什么事没有来靖国书院，这堂课学生们便自由利用。
有人背书，有人习字，也有人放下笔墨跑出去玩。
为了避免和薛颂宁那个活阎王碰面，这些日子顾承欢已经尽量不迈出‘女’学堂一步，与顾承坤碰面也是在约定好的地点。
顾承坤依旧很受男学堂的人喜欢，甚至在‘女’学堂也有几个小姑娘主动与她示好，就是为了打听顾承坤的消息。
其实顾承坤受欢迎是有原因的，他身上完全没有半分商户之子的铜臭气息，更没有纨绔子弟的蛮横霸道，小小年纪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风流少年的韵味。他谈吐风雅，大方得体，对待所有人都是友好且又不过分谄媚。
再加上那张漂亮脸蛋，想不讨人喜欢也难。
至于顾承欢虽说也是漂亮，可那只限于在异‘性’眼里，在同窗的‘女’学生眼中她过分漂亮的脸，就成了狐媚。
不过顾承欢也不在乎，这张脸是娘亲给的，哪怕是一个丑八怪她也欣然接受，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心里怀着怨愤。
那时候王妩娘还没有死，顾李氏也还是她的舅母，因为这张脸的缘故总是被人耻笑，她还埋怨过娘亲，为什么给她生了这样一副丑陋的容貌。
是啊，丑陋，少年不识愁滋味，她把别人的羡慕嫉妒真的当成了嫌恶，她喜欢极了顾李氏那样细眉细眼的柔弱模样。
为此还气的娘亲大病一场。多傻啊……
她的模样与娘亲越来越相似了，每次照镜都能依稀见到娘亲温柔的笑脸。那张在她记忆中，已经越来越模糊的脸。
她很想告诉娘亲，她喜欢这张脸，喜欢这张过分漂亮的脸。
虽然世人不喜，可她却爱极了，因为这是唯一能证明她是王妩娘‘女’儿的证据啊。
可惜，娘亲再也听不到了。
到死的时候她还和自己说着抱歉……
忆起王妩娘，顾承欢的眼角有些湿润。
她吹了吹桌上还未干字帖，将它压好后起身出了‘女’学堂。
男‘女’学堂无论什么课用的都是一位先生，温先生今日没有来，男学堂那边自然也很自由。
清早的时候顾承坤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顾承欢步行到蝶华庭，发现顾承坤早已等候在那里。
不同于往日的欢喜，今日他的表情有些严肃，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走的近了，竟然还没发现有人靠近。
顾承欢绕到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左肩膀，随后站到右边。
顾承坤猛然一惊，回过头的时候脸‘色’都已经白了。
顾承欢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掏出帕子为他拭了拭额角的汗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顾承坤一把握住顾承欢的手，压低声音道：“小妹，家中出了大事，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心口剧烈一缩，顾承欢惊声道：“是不是父亲……”
“不是的不是的……”顾承坤出声止住顾承欢的胡思‘乱’想，贴在她的耳边道：“是顾李氏，昨晚临盆了……”
这的确是顾家的大事，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恐怕生的是男孩吧？
听了这话，顾承欢反倒松了一口气，“生了就生了，你是顾家嫡子，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放心吧。”
就算拼了这条命，她也绝对会保住顾承坤。前世他用生命换来自己的安稳，今生就换她来守护他吧。
顾承欢温柔地抚‘摸’着顾承坤柔软的发丝，后者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抬手给了眼前少‘女’一个爆栗，“你想什么呢！也太小看我顾承坤了！我怎么会为这种事担忧！”
因为身在靖国书院，院服都是一致的，他身上着的也是黑底白纱，与李明磊穿的一模一样，可李明磊给他的感觉除了讨厌还是恶心，连带着觉得他穿的那件衣裳也是丑极了。
可此时见到顾承坤穿上这身衣裳，竟是别有一番滋味，黑底白纱的质地，衬托的他犹如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她脸上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宠溺似得刮了刮顾承坤的鼻尖，“好啦好啦，是我误会我们家小少爷了，衣裳是今天刚发下来吗？穿着还‘挺’好看的。”
顾承坤被她夸的洋洋自得了一下，可下一秒他又变了脸，严肃地道：“说正事呢，顾李氏生了一个怪胎……”
顾承坤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恐，似乎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
说到怪胎，顾承欢的‘性’质才完全被提了起来，“什么怪胎？究竟怎么回事？”
顾承坤陷入回忆，慢慢地说道：“昨晚下了学刚一进府，下人们便说夫人要临盆了，这等大事我自然要去看一看，放下书袋便随着祖母去了倚梅园。一直折腾了三个时辰，顾李氏光是撕心裂肺地喊疼，却没有任何临盆的迹象。祖母等的不耐烦了，便带着我在倚梅园用起了晚饭。顾李氏叫了好几个时辰大概也累了，我和祖母用过膳后，她已经没了动静。吴妈说是疼晕过去了，让祖母先不要走，祖母还以为顾李氏是在矫情，丝毫没有理会，带着我便出了倚梅园，只留下古嬷嬷在那里候着。今早上古嬷嬷才回禀祖母，说顾李氏昨夜生了个男婴。”
说到这里，顾承坤有些气愤，“小妹你不知道那老东西有多胆大包天，顾李氏明明生了个怪物，她却联合着顾李氏一起欺骗祖母，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个男婴，硬说是自己的孩子。还好祖母英明，本来顾李氏夜半产子没有去通知祖母已经够惹人怀疑的了。孩子还一个劲儿地捂着不让人看，说是什么孩子小怕着了凉气染上风寒。这三伏天哪来的那么多风寒？祖母只看了那男婴一眼，便断定他不是新生儿。祖母当时并没有做声，却将准备逃跑的产婆秘密抓到了荣欢园，威‘逼’利‘诱’之下那产婆才说出顾李氏生下了一个严重兔缺的孩子……”
兔缺？顾李氏竟然生下了一个兔缺？
顾承欢惊讶不已，顾承坤又继续道：“你没看见那孩子呢，吓死人了，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连鼻子都没有……”
想到今早偷看到的画面，顾承坤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顾承欢看着他身临其境的模样，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顾承坤吐了吐舌头，“还不是为了你嘛，我想着事后你一定会调查昨夜发生的事，本来都回了祥坤园又让人暗中去注意着了。”
顾承欢心里甚为感动，可她怎么能让这个最亲近的人置身于危险中呢？
只要想起顾李氏的‘阴’狠毒辣，她的脊背就发凉。就算是兔缺又如何？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孩子都舍得丢弃，恐怕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一个一个被她灭口吧。
越想越害怕，顾承欢不由得板起脸教训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愿意关心顾李氏的事？她怎么样和你我都没有任何关系，日后无论顾李氏那里在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允许你靠近半分。听到了没有！”
顾承欢教训人的样子像极了王妩娘，顾承坤微微一怔，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顾承欢这才觉察自己的语气似乎太重了，连忙软下声音道：“我不是要吼你，只是这样太危险了，比起顾李氏，我更在乎你的安危，知道吗？”见他大有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顾承欢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顾李氏生的孩子不是给藏起来了，你怎么看到的？”
顾承坤抬起水汪汪的泪眼，心里知道顾承欢的用意，却也不拆穿，拭了拭眼角便说道：“顾李氏的心真狠，刚生下来的孩子便让产婆带走了。可能是半夜太仓促，吴妈从一户农家偷来一个已经满了月的男婴，这才让祖母识破的。早上我来学堂的时候，正巧看到家仆提着一个竹篮，我便偷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