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李氏涌出的鲜血，顾四娘一下子傻了眼，连忙用手去堵那个血窟窿。
吴妈一向沉稳，也不由得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道：“老太太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四姑娘好歹也是您的嫡亲孙‘女’，对您又素来孝顺体贴！她知道您喜欢山茶，便日夜熬着眼睛，亲手做了一盆永远不会凋谢的山茶，您当时不是还很开心吗？只不过她是外姓的便不得您欢心！如今得了一个孝顺的亲孙‘女’，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顾老太太被吴妈噎的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背过气去。
顾承欢连忙上前替她顺着背，却转脸怒视着吴妈，厉喝道：“不准污蔑我爹！你们无缘无故便说四娘是我爹所生，这不光光是在打顾府的脸，还是在打淳国公府的脸！”
提到淳国公府，所有的吵闹声瞬间停止，中堂里静的连掉一根绣‘花’针都能听得见。
可是顾老太太原本满是厉‘色’的脸孔，却在这一刻徒然垮下来。
怪不得王老太君一向喜爱孙‘女’，却偏偏容不得四娘，怪不得顾李氏一向刁钻，到了王老太君面前却要夹着尾巴绕行，怪不得……怪不得……
她定睛看向顾四娘，又看了看还在一旁呆愣的儿子，越瞧越觉得两人无比相似。
甚至比三娘还要像了不知多少倍。
顾老太太又看了看顾承欢，却忽然发现这姐妹俩除了那双眼睛不一样，那鼻子，那小嘴，都是一模一样的，像极了顾如海！
这两姐妹的‘性’格素来是南辕北辙，四娘也总是低眉敛目藏在顾李氏身后。哪有人会多注意她长得什么模样。
况且只单单是那双眼睛，又能将人的容貌改变多少啊！
顾老太太越看越来气，越看越上火，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早已将顾李氏的话信了八分。
虽然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却也知道这件事对自己儿子的影响有多坏。
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啊！
顾老太太心里堵着一口气，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而顾如海对这一切完全充耳不闻，似是傻了一般，直勾勾地看着顾四娘，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一般。
顾承欢冷眼看着顾李氏，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还会留着这么一手，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可就另说了。
她走到顾如海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瞥了顾李氏一眼，冷笑着道：“父亲，母亲说四娘是她跟你生的呢！真是太好笑了。”
那一眼带着无限嘲讽，就好像看一个做戏的卑贱戏子。
顾李氏猛然看向顾承欢，一口银牙恨得将要咬碎。
她看着顾如海不可置信的表情，所幸心一横，开始哭天抹泪地道：“老爷！您难道忘了吗？十年前你曾因为醉酒，无意宠幸了一个‘侍’‘女’！姐姐替你纳了那个‘侍’‘女’，可是没两天那个‘侍’‘女’便消失的无隐无踪。你可知道，当年那个被你宠幸的人，根本不是什么‘侍’‘女’，而是我！是我李香琴啊！”
顾李氏的话句句诛心，顾如海此时的脸‘色’已经不是错愕震惊所能形容的。
他依旧呆呆立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脸上甚至除了震惊再也做不出其他表情。
可是在场的顾承欢，顾老太太，包括同样跪在顾李氏身边的顾四娘皆是一脸错愕。
都以为顾李氏口中的故事应该是一个两情相悦的故事，谁知竟然还有这番隐情？
这件事显然顾四娘也是第一次从她娘口中听到，如若不然，以她的脾气又怎会在远宁伯府伏低做小，处处隐忍？早就摆起了千金小姐的派头了。
那边，顾李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时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便是姐姐，她与我情同手足，虽然心痛至极，却主动提起要娶我做平妻。可我知道老爷是如何的疼爱姐姐，就算将我娶过‘门’又怎会多看一眼呢？所以我哀求姐姐，不要将此事声张，而我则在最短的时间将自己嫁出去……却不成想……不成想那时候的我早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子，费尽心思才‘弄’来秘‘药’，硬是将这孩子出生的日子拖延了三个月……”
话说到这里，顾承欢已经全明白了。
怪不得母亲不惜为了她和王老太君反目成仇，怪不得母亲会拼死将守寡的顾李氏娶进顾家大‘门’，怪不得王老太君那般喜欢‘女’娃却眼睁睁地看着顾四娘入了顾家的族谱，怪不得……怪不得……
从前的种种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
只是顾承欢不知道，顾如海之所以会醉酒和顾李氏发生那种关系，完全是她一手设计的。而她口中所谓的将自己嫁出去不想枉做小人，实际上也都是因为李将军震怒，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嫁给顾如海。更没料到就算是将她下嫁给普普通通的小官，哪怕是一个狱卒，李将军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妹子嫁给一个商贾之家！更何况还是个平妻！
而且，那时的顾家甚至连个皇商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最低等，最下作的商户。
当然这句话顾李氏没敢说出口，还有一件事她也不会说。
那就是王六郎之所以会娶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爱极了这个温柔婉约的‘女’子，为了她甚至不惜和王老太君翻脸。
甚至他知道了顾李氏怀孕却不捅破，暗自替她寻来了秘‘药’，将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
只是王六郎身子骨素来不好，直到他死后，大夫才说出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子嗣的事……
想起王六郎，顾李氏有些恍惚。
那是一个疼她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只可惜……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若不是那次寒冬出行，王六郎可能会多活几年吧……
她要嫁给顾如海，也必须要嫁给顾如海，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要阻拦，都得死！
收起那份感伤，顾李氏哭的越发悲戚，十足一个受害者的模样。
她借着拭泪的机会，对顾四娘使了个眼‘色’。
顾四娘连忙跪爬到了顾如海脚下，扯着他的直缀，哭的声嘶力竭，好不可怜，“爹爹！四娘今天才知道原来四娘也是有爹的！若不是母亲服了那秘‘药’，四娘才是您的第一个‘女’儿啊！”
这话说的，倒是把大娘和二娘都给抛在脑后。
顾老太太听了这个故事本来也是有一些动容，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想必定是爱极了那个男子。
可是听了顾四娘的话，她不禁厉声喝道：“王妩娘已经不在了！如今你空口白牙说四娘是云岫所生，还将自己说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贞洁‘女’子！顾府中那么多‘侍’‘女’，云岫别人不选，为何偏偏与你行了那苟且之事？还是你自己个儿存了腌臜的心思！怪不得别人……”
“别说了……”沉默了良久的顾如海，终于缓缓开了口。
他低下头，第一次认真地端详匍匐在他脚下的少‘女’。
王六郎他是知道的，纤细柔弱，因为自幼身体不好，他被保护的就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千金。
他的眉眼细长，五官柔美，倒真像个姑娘一般。
可是他眼前的这个少‘女’，既不像顾李氏，更不像王六郎，反倒像……反倒像……
哪怕不用去证明什么，顾如海已经将顾李氏的信了八成。
顾李氏见他已经动容，连忙添了一把火，“老爷啊！这件事妾身原本是打算瞒一辈子的！可是只因四娘犯了一点小错，您便要置她于死地！四娘也是您的亲生‘女’儿！老爷您为何要那么狠心啊！妾身求您了！放过这个可怜的‘女’儿吧！”
“小事？！你说这是小事？”顾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她指着顾四娘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她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歹毒！不过是知道了月容要做云岫的平妻，便要来杀人了！倘若月容真的嫁过来，还不等为我顾家绵延子嗣便会被这个小畜生害死！这等的蛇蝎心肠！你管她是要死要活！”
顾四娘已经哭得上不来气了，她抱着顾如海的‘腿’，尖声道：“不是我啊，爹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轻轻推了她一下，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死表姑！求你相信我！求您相信‘女’儿啊！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害我！是她叫我去的蝶华庭！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爹爹救我救我啊！”
顾四娘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为了摆脱这个嫌疑，她怒指向顾承欢，将一切罪责推给她。
在她的眼里，如今自己也是顾如海的‘女’儿了，而且若不是她娘偷服什么秘‘药’，自己才是顾家的嫡长‘女’！从今以后她也是顾家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拖油瓶这个称呼就要彻彻底底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这么一想，顾四娘抓着顾如海的手更加紧，似是生怕他会长了翅膀飞掉一样。
而顾李氏却没想到顾四娘会突然将顾承欢推出来，她看见顾如海忽然变冷的面‘色’，连忙扑过去，将顾四娘护在怀中，“老爷！四娘还小不懂事！也是吓坏了才会‘乱’说话！但四娘是妾身一手养大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妾身最清楚不过！这孩子善良仁慈，便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又怎会做出这等泯灭人‘性’的事？妾身求您一定要还四娘一个清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