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明和高文峰驱车来到承德以南20公里处的炮兵阵地,这个炮阵地放在一片树林的边缘,30门105mm的榴弹炮和40门75mm野炮已经进入挖好的炮位,士兵们正在往各个炮位输送炮弹,陈应天正在对照着地图再次核算射击诸元,从承德缴获的电台已经架设好,随时保持和前方侦察兵的联系,照理说炮兵阵地应该布设在开阔的地方以保证火力覆盖范围,但是他们却不得不防范鬼子的轰炸机,一旦鬼子遭到炮火覆盖的打击,以他们的战术,马上就会呼叫航空队,可是独立团现在却没有像样的防空武器,因为中国军队没有什么飞机,所以承德的军火库里也只有12挺仿制的捷格加廖夫高射机枪,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要防备日军的飞机,只能选择树林边缘作为炮兵阵地,一来树木可以挡住飞机的视线,二来炮弹受到树枝的妨碍也少些。
现在日本关东军的主力集中在长城战场,东北方向的日军基本没有能派出来的大部队,所以总共42门榴弹炮,就部署了30门在承德的南边,长城方向的鬼子才是最应该防备的,原来的独立团一个炮兵连120多人,全部集中在了这里,还另外加强了赵政文联系的热河境内被打散的一些东北军炮兵,勉强构成一个400人的炮兵营,陈应天任营长,副营长是原东北军的一个炮兵营营长李云海,就这样也只能达到4人的炮班乘员,还好的是105榴弹炮的炮弹弹丸每颗只有20公斤不到,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地拿起来,所以每个炮班两个炮手,一个负责调整身管,另一个负责拉炮绳,两个装填手,一个负责装填弹丸,另一个负责装填发射药包(上了100mm的榴弹炮大都是弹丸和发射药分开的),承德另外的方向上布置了剩下的5门75mm野炮和12门105mm榴弹炮,由赵政文的部队里找出来的几十个炮兵变成炮排*作,赵政文的副营长张长武原本就是保定军校炮科毕业的,所以就由他出任这个临时炮排排长,尽管如此,这些火炮还是大大超编了,当然东方云明并不想带走这些重型火炮,是准备就在这一次作战用过就丢弃的,所以给陈应天和张长武下了命令,不必考虑火炮身管的寿命和炮弹,尽量使用急速射,从心理上给日军强大的打击,让他们也尝尝被火力覆盖的滋味儿,也让手下的炮兵好好练习一下,这个命令一下达,所有的炮兵十分兴奋,这样练习的机会可不多,所以大家都甩开膀子地布置炮兵阵地,和步兵一起搬炮弹。
就在这时,前出的侦察连传来消息,发现大批伪军正在向承德进军,部队规模大约一个旅。
在沈阳关东军司令部的武藤信义大将在20号凌晨接到竹木纯一的告急电报的时候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一开始并没有引起重视,可几分钟之后逐渐清醒的他感觉越来越不好,竹木纯一是个稳重的人,在日军内部素有“智将”之称,如果连他都向关东军司令部拍出这样一份告急电报(还不是求援电报),说明情况很可能比他在电报里说的还要糟糕,承德是东三省通往长城前线的交通要道,虽不是唯一的路,但是物资的大规模运输必须从承德经过,现在的承德只有几百人的辎重队和宪兵,一旦遭到义勇军大规模的攻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立刻命令向33旅团发报,询问竹木纯一详细情况,但是通讯部门向他报告,33旅团失去联系。
这下武藤信义彻底震惊了,从收到竹木纯一的电报到失联,总共不过20多分钟,难道这20多分钟的时间承德就被中国军队拿下了?当然没那么快,义勇军进攻的时候,竹木纯一正睡得好着呢,腿脚不便的他穿好衣服的时候已经是10分钟以后了,旅团司令部里的大部分参谋都在前几天陆续被派往前线,剩下的这些参谋和通讯兵居然没有向上级和友军发出任何求援电报,直到竹木走进来下令,而当他听到汤姆森冲锋枪的枪声和鸣镝的尖啸的时候,就明白这出空城计实在唱不下去了,立刻下令撤退,这时离发出告急电报也不过5分钟,通讯部门要撤退,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收天线,所以武藤信义那边的反馈就是竹木纯一的独立混成33旅团失联,无论竹木纯一是阵亡还是撤退,承德落入中国人手里是肯定的了。
可现在关东军总共4个师团不到10万的野战部队都在长城前线,面对着的是以何应钦为总指挥的20万东北军,根本无法调任何一支部队回援承德,而且中国军队到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正当他在司令部里来回踱步的时候,关东军参谋次长冈村宁次建议:“司令官阁下,我们现在完全不知道攻占承德的支那部队有多少,就算我们有多余的部队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也决不能贸然前进,不如先派一支讨热军去承德试试支那人的实力,这样不管谁输谁赢,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坏处。”
武藤信义听了之后,点点头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从我们这边调兵过去太慢了,长城前线有哪支部队合适的吗?”
冈村宁次回答:“满洲国讨热作战军第4旅正在长城地区,距离承德只有50公里左右,旅长叫张一平。”
“很好,冈村君,立刻给小矶君发报,让他派这个第4旅即刻夺回承德,告诉那个张一平,拿不下承德,军法从事!”武藤信义说。
“哈伊!”冈村宁次立刻走向通讯部门。
正在长城战场上的小矶国昭接到电报后,立刻找到张一平,让他集合部队迅速进攻承德。这个时候天色还没亮,张一平的第4旅正在休息,他的正面是傅作义的59军,虽然他这个位置不是什么要地,但是也需要有兵力防守,接替他的是西义一第8师团下属第41旅团102联队,联队长平野次雄大佐,102联队本来是从前线扯下来休整的。就这集合部队、交接防区的过程就消耗掉两三个小时,等张一平出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张一平的身边就是他的小弟吕良彪,吕良彪从义勇军在夏湾的营地跑出来之后真就又重新回到张一平手下,不过不同的是,自从被井口植树毒打、张贺跟他谈过话之后,他对伪满洲国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了,回到伪军也不过是出于张一平的恩情,另外就是希望劝张一平也别再为日本人卖命,不过他太天真了,张一平是绝对不可能真正抗日的,这货就是个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小人,就连竹木纯一也从不正眼看他。为了劝说张一平,吕良彪不得不继续在战场上同国军作战,可这个世界说大不大,吕良彪就在喜峰口的战场上,遇见了他的亲生父亲——29军的团长张宏光,只不过时隔多年,父子俩谁也不认识谁,吕良彪挡住了张宏光劈向张一平的一刀,就这一下,父子俩第一次见面都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亲人之间特有的感应吧,但是在战场上谁也来不及去深思,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吕良彪挡住这一刀之后,拉着张一平迅速撤离了战场,张宏光没追上也就干脆不追了,回过身拿着大砍刀继续砍杀小鬼子。父子俩的见面就这么结束,但是麻烦却远远没有结束,张贺说的话终于应验了,现在吕良彪的父亲和他大哥张一平成了敌人,如果他知道的话,确实要考虑一下该帮谁的问题了。
张一平在战场上被吕良彪搭救过不少次,吕良彪又是自己的结拜兄弟,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当做亲信,不过这个亲信也是可以随时为了保命而抛弃的。第4旅在前往承德的过程中吕良彪和张一平同坐一辆车,张一平对此也是有自己的考虑,一方面显示自己拿吕良彪当亲信,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义勇军从来都喜欢打伏击,有吕良彪和自己同坐一辆车也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
这一次他却失算了,义勇军确实喜欢打伏击不错,独立团东方云明也喜欢,可是这回伏击他的不是子弹,而是炮弹,这东西砸下来就是神仙也保护不了自己。
东方云明正在询问陈应天炮兵准备如何的时候,侦察连一排报告发现张一平的伪军一个旅,但是没发现日军,东方云明说:“嘿,他娘的武藤信义也太小瞧咱们了吧,就派伪军一个旅来承德送死啊?”
陈应天笑着问:“那我们炮兵打不打?”
“打啊,干嘛不打?”东方云明说,“‘打了孩子娘出来’,不过105榴弹先别开火,75野炮开火就行了,给我打他一个基数,火力覆盖的时候还要注意延伸射击和遮断射击,用炮弹干掉尽量多的敌人,然后三营上去追击。”
“好,没问题!您就看好吧。”陈应天笑了一下说。
张一平的部队还在毫无知觉地前进,独立团侦察连一部不断地向炮兵营报告张部的位置。陈应天盯着地图不断听着侦察连的报告,慢慢把手抬起来,炮阵地上的副营长李云海看到营长的动作也举起了手中的红旗,命令道:“十发急速射准备!”所有的野炮炮手紧紧拉着炮绳。当张一平的前锋行进到离独立团的炮兵阵地还有2000m的时候,陈应天的手猛地放下,李云海手里的红旗也使劲挥下,命令:“放!”
霎那间,40门75mm野炮怒吼起来,几十颗炮弹准确地落进了第4旅的行军队伍,丝毫没有准备的伪军顿时死伤一大片,侥幸没死的也什么都不顾地四散奔逃,说是四散奔逃,其实也就只有向前或者向后跑,两边都是陡坡,在这种炮火连天的环境里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即使是这样陈应天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地跑掉,于是75mm的榴弹带着瘆人的音爆在四散奔逃的伪军中间炸开,不仅是前面的先头部队,就连后方几千米的部队都遭到了炮营的遮断式炮击,现在伪军第4旅的情况就是,周围都是陡坡,两边是跑不掉的,向后跑吧,后面也出现了剧烈的爆炸,完全就是被炮弹给左右后三面包围了,一些心理素质好的本能的选择了向前冲,心理素质差的直接就被震傻在原地等着挨炸,不过往前面跑的伪军也就跑出几百米就钻进了独立团三营轻重机枪的火力范围。
至于张一平,应该是当汉奸当久了,人品确实消耗得差不多了,第一轮炮击就有一颗炮弹在车后面3、4米的地方爆炸,爆炸产生的气浪直接掀翻了汽车,吕良彪坐在张一平的旁边,在汽车的后排,他的人品比较好,听到炮弹飞行时产生的音爆,条件反射地窜到前排,想为张一平挡住从前面飞来的炮弹弹片,却没想到炮弹在车后面爆炸,高速的弹片直接切进了张一平的右胸,吕良彪的位置刚好被张一平遮住,侥幸地躲过了弹片,却也被炮弹的气浪吹飞出去五六米的距离重重地摔在汽车右前方的石头上,造成两根根肋骨骨折,右腿和左臂脱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路旁陡坡上一颗炮弹再次爆炸,强烈的冲击波直接把他炸晕过去,其实他也应该感谢这颗炮弹,把上面的一块石头崩下来和他身边的这块石头刚好搭成一个掩体,使得他躲过了后面的炮弹活了下来。
封三和封义父子俩带着三营在距离炮兵阵地1000米的地方设置了阻击阵地,一开始炮击的时候战士们都探出头去观察情况,可是密集而猛烈的炮火震得大地直颤,很快三营好多士兵都感到头晕反胃——这跟晕车一个原理。不过相比起那些伪军来说好多了,所以当一些伪军向前面不要命地跑过来的时候,封义还是把握好了时机命令轻重机枪开火,密集的弹幕在伪军们面前形成了一道严密的火网,凡是撞到火网上的伪军都无一例外地倒下。独立团在承德缴获了不少的德式武器,包括数百支ZB-26和数十支马克沁,弹药也有几百万发,反正不可能全部搬回根据地,那就干脆用在战场上,就当训练消耗了,所以三营分到了36挺ZB-26和9挺马克沁,基本达到了每个班一挺轻机枪,每个连3挺重机枪编组成一个重机枪班。
这么几十支机枪打出的火力在这么狭窄的道路两旁是十分恐怖的,很快冲出来的伪军被机枪干掉了一百多人之后,所有伪军退了回去,这回他们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前有机枪,后有炮弹,以至于20分钟后炮击结束,三营400多战士冲上去的时候追击的时候他们还傻傻地趴在原地,封三拿着驳壳枪大声喊道“缴枪不杀!”的时候他们也木木地把枪递过去,也没有人反抗,因为张一平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炸死了,部队失去指挥,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这个第4旅本来也是东北军的部队,在长城战场上光看到日军把对面的国军炸得很惨,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已经是两年前“九一八”的时候了,所以再碰到与当年相似的炮火覆盖,他们依旧执行少帅的不抵抗命令,直接缴械投降了,那些在后面实在很远的部队看到前面的部队被炮火这样覆盖,开始还想冲上去,结果被炮兵营的遮断式炮击打了一下之后就不敢上了,后来看到冲上来的三营的战士,他们也已经没什么胆量战斗了,连竹木纯一都没能干过人家,自己就别来这当炮灰了,还是赶紧跑吧!于是第4旅总共5000多人,剩下不到2000人赶紧撒丫子沿着来的路溃逃了。
20分钟之后,三营的战士们冲上去之后每个人也就开了两三枪,打没打中也不知道,但是回来的时候每人身上背着好几条枪,不到500人押着近一千俘虏回到阵地,看到这场景都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谁是俘虏。看到这么多的俘虏,东方云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俘虏比作战部队还多,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人,再怎么软骨头让他生气,他也不可能全部杀掉,那样影响太坏,只能一面命令迅速打扫战场、清点伤亡和战果,一面就地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希望能够就地把他们策反过来。
说实话,东方云明的口才那是真厉害,简直和希特勒有的一拼,当初他和另外几个资历比他老得多的军官竞争狼牙特战旅旅长职位,面试的时候,用了15分钟,就把考官席上的几位将军说的毫无辩驳之词,然后这几个将军一致同意这个刚进入狼牙还不到两年的年轻人升任旅长。
对这些伪军的思想教育进行了大约5分钟,这5分钟里就东方云明一个人在说,那九百多伪军全部愣愣地听他说,没有像解放军当年那样还与他们互动,还忆苦思甜,但是说完之后伪军们全部热泪盈眶,他们也没少听说这个东方独立团的战绩,这一个多月在热河就他们最活跃,每次都能打得日本鬼子方寸大乱,这一次还没见着他们的面呢,铺天盖地就是一顿炮火死在炮击中的伪军就有两千多人,本来他们当伪军、当汉奸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要不然谁愿意让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还得在小鬼子面前卑躬屈膝,所以在当了俘虏之后,被东方云明这一顿连骂带劝地一通教育,当即有700多人表示愿意跟着独立团打鬼子,剩下的100多人确实没什么热血和激情,但也被东方云明这一席话说得无地自容,所以他们想要回家安安稳稳地过活,当然东方云明也没有阻拦,还发给每个人两块大洋的路费。
就在东方云明刚进行完他的“演讲”,封三和封义架着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喊道:“团长,快来看看,咱们捞着一条大鱼啊!”
东方云明听到喊声,立刻走过去,一看,这不是吕良彪嘛,他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已经脱臼,就笑着问:“哟,这不是咱们的大英雄‘武松’吗?怎么又回去当汉奸了?还落得这么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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