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10月底举办完了秋季运动会后,日子似乎过得更快了,在各种考试和校园活动中就这样来到了12月份。
一班教室内,彭万里正在收拾书包,冲门外站在那里等着冷忱的家伙瞥了一眼,不无嘲讽地对旁边的冷忱说:“冷忱,你怎么现在开始跟八班的人混了?”语气仿佛在说“你看看你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冷忱把笔筒合起来放进书包,闻言,扭头看向姿态摆的很高的彭万里,眼神冷冷地说:“在一班让你很有优越感?”
彭万里被冷忱刺的说不出来话,心里不忿,但并不敢表达出来,他想不通,明明他们两个是同桌,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冷忱应该像别的同桌一样和他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才对,就算成为不了好友,也应该比别人走得近,但冷忱却反倒和一个别班的人成了好朋友,天天放学一起去上并不是名师授课的英语班不说,还一起踢球,这不是堕落是什么。
彭万里还真就被冷忱说对了,他从机关幼儿园出来,进入平均成绩都是年级段拔尖的一班,一直以来都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得,他不和班里那些穿着普通的人玩,就算他们学习再好,他也不会去看一眼,就像林烨,年级第一又怎样,家里不过是搞批发生意的,这在他看来,根本不够资格和他成为朋友,冷忱就不一样了,学习好,单看衣着他就觉得他们是一个层次的,而和冷忱形影不离的溪和不管从那点来说都平平,听说是从乡下来的,学习成绩连前一百都进不去,真是搞笑,也不知道这个溪和是怎么巴上冷忱的。
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的溪和背着书包站在门外冲冷忱招手,冷忱没有再理会旁边脸上千变万化的彭万里,径自拎上书包走向溪和。
两人边走边聊——
“你们今天下课这么早?”
“是啊,今天不是数学老师的课,没有拖堂。”
“寒假你准备去哪里玩吗?”已经12月底了,下个月期末考试完,就要放寒假,等放假后,冷忱就会随母亲去帝都,过完年才会回来,得有好久两人都不能见面了。
随着天气的变化,冷忱发现溪和比之前要显得安静,而且常常会愣神,感觉下一秒就要睡着似的。
冷忱看裹得像只熊一样的溪和又开始出神,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我在和你说话。”并没有发烧,怎么近段时间常常无精打采的。
冷忱温热的手掌让溪和有些往下耷拉的眼皮重新抬了上去,疑惑地看向旁边正驻足摸着他额头的冷忱,嗯了一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寒假准备去哪里玩——”
“喔,寒假啊,等放寒假了,我哪里都不去,在家睡睡睡。”每天都好困啊,现在起床真是特别痛苦的一件事,溪和说完打了个哈欠。
“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冷忱收回摸着溪和脑袋的手。
溪和摇摇头说:“没有啊,晚上8点我就钻被窝了。”
“那就是起得太早?”
“七点半起来。”
听到溪和的回答,冷忱更不解了,每天保持这么久的睡眠时间,竟然白天还一副下一秒就可以躺平睡下的样子。
溪和见冷忱没有说话,接着刚刚的话题道:“你这么问,是寒假准备去哪里玩吗?”
冷忱看向校园里正在打扫卫生的值日生,说:“寒假我去爷爷家,待到过年回来。”
溪和:“你爷爷家在哪里啊?”
“帝都。”
溪和知道帝都,但不知道帝都在哪里,随即问道:“远不远?”
“坐飞机挺快的”冷忱见溪和这么问,想起他们家也不是平江的,“你们家过年要回老家过吗?”
“回去干什么啊,我们就在平江过年。”而且临风并不能算是老家,他的老家是哪里的?忘了有没有问过爸爸,反正他没什么印象,可能那个时候太小,没记住老家在哪里。
冷忱从那群正在扫落叶的值日生身上移开,看向溪和说:“你们不和爷爷奶奶一起过?”
溪和一愣,觉得温度越来越冷,双手揣在袖头里对冷忱,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爷爷奶奶。”
难道去世了?
溪和看到冷忱似乎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连忙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没有爷爷奶奶,只有爸爸妈妈。”他从小除了爸爸妈妈陪在身边,没见过任何一个亲戚。
冷忱其实不甚明白,不过并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换了个问题。
“期末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溪和想起自己最近的学习状态,很没底气地说:“应该……能及格吧……”他真的太困了,有时候上课,明明很认真的听讲,但就是控制不住感到困倦,常常不在状态,说能及格都是对自己的高估。
冷忱看他最近总是一脸倦容,想起来溪和的爸爸不是医生吗?他这个样子可不太正常,提议道:“你或许可以问问你爸爸,他是医生,让他给你看看是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溪和回答说:“爸爸说这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冷忱无话可说。
期末考试完,没上几天,就放寒假了,冷忱放假的第三天就和妈妈先一步飞回了帝都。
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正有客人在。
警卫员把行李都放回他们的卧室,冷忱随妈妈过去打招呼。
方叶喻冲公公旁边的长辈问好。
“叶喻回来了”说话的这位是冷翼冷老爷子的朋友曲顷,看到方叶瑜旁边的冷忱,又道,“这就是平桥的孩子吧?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爷爷好。”冷忱问好后,走到冷翼旁边坐下,冷翼上次见孙子还是去年过年,伸手揉了揉孙子的脑袋说,“有没有想爷爷啊?”
冷忱点点头,从花园里走进来的冷夫人接口道:“叶喻和忱忱刚到,你不让俩人歇歇?”虽然上了年纪,但言行举止却雍容不减,就算是一句抱怨的话,语气也是轻声细语,这是一位温婉的老夫人。
冷翼只好松开手,拍拍孙子的背说:“去,让你奶奶好好看看你。”冷忱从沙发上起身向奶奶走过去,公公和客人聊事情,方叶瑜也不好待着,问好也问完了,跟儿子和婆婆一起去了后花园。
客厅里,冷翼对曲顷说:“确定退了?”
曲顷叹了口气说:“年纪到了,不想退都不行。”想起上次做分析实验的时候,眼花的连杯子都拿错了的事情,曲顷又叹了口气。
冷翼安慰道:“是该退了,曲澜在科学院做的那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提起儿子曲澜,曲顷脸上露出宽慰的笑意,点点头:“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这老头子到退的时候了。”
说道曲澜,冷翼想起曲顷前妻留下的儿子,同样的优秀,甚至听说比之如今的曲澜还要优秀更深,是曲家所在的生物医学领域里不可多得的奇才,只是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送走曲顷,冷翼背着手去了后花园。
曲顷这次来冷家,主要是来给儿子升任院长的事情铺铺路,不可否认,儿子曲澜的确优秀,在生物医学分析研究这方面有着傲人的成绩,毫不夸大的说是这一辈的领头羊都不为过,但在官僚气息浓郁,各个势力盘根纠错,政客把持一切的华国,光有才华不一定能走得更高更远,在这个没有人脉便可能随时碰壁的国家搞研究,除了成为领域里的大拿,还得维系与各方的联系。
确保能够顺利,曲顷这几天走动频繁。
国家生物医学分析中心——
戴着护目镜,身穿白大褂,戴着医用手套的曲澜正将手里的培养皿从冷藏柜里拿出来,放置在显微镜下观察,边观察边做记录。
“冷藏下,呈现静止状态,接触空气后迅速复活,开始活动,令人惊叹的顽强——”曲澜面无表情地拿起旁边的高融性滴管,将液体滴在培养皿内的植物切片上,看着显微镜里仿佛正在嘶声尖叫挣扎的植物细胞被覆盖腐蚀,最终消亡,曲澜冷静地继续记录,“经过高腐蚀液体的覆盖,细胞被腐蚀……”然而,当他看到接下来显微镜里的变化,曲澜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噤声,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那些本该被全面杀死的植物细胞重新迅速分裂复活,怔愣住。
这怎么可能?
连高腐蚀液体都无法杀死的变异植物体……这个实验是他上周从父亲那里接手,这片植物切片是从地下培养室一个玻璃透明箱里切下来的,整个地下培养室只有那一个玻璃箱,没有日照,没有水,仍旧绿意盎然,生命力旺盛,那茱植物看起来和普通的植物没有什么区别,但没想到在环境如此恶劣,对于植物来说,这地下的确十分简陋,连最基本的循环系统都没有为其模拟出来,却如此顽强的令人惊叹。
这份简陋的刚刚进行的实验记录如果发表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曲澜终于知道父亲为何如此谨慎,在没有研究出来之前,一旦泄露出去,这实验便无法独自进行,国.家会安排人插手或者直接接手,甚至将此事压下去,然后秘密进行研究也不一定。
一想到这份实验以后将为他带来怎样的伟绩,曲澜一直清冷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一想未来这项实验会带给他什么样的经历,曲澜皮肤下的血液都仿佛燃烧起来,激动的心情令他忍不住颤抖,眼神里有疯狂。
曲顷怒目而视着儿子,在偌大的只有两人的实验室里发出愤怒的低吼:“我是让你研究如何遏制它的细胞生长,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连续在实验室两周没有回去的曲澜因为没有时间去刮胡子的面容而有些邋遢,双眼黑青,眼神仍旧有着狂热,他看一眼培养皿里的植物,对父亲说:“爸,为什么一定要遏制它?你难道不想知道如果提取它的DNA溶于其他物体与之合成,会有怎样的变异体?”曲澜并不懂父亲为什么如此愤怒。
你根本不知道!回忆起那些画面,曲顷气得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指着曲澜:“立即结束对它的合成实验!除了找到杀死它的方法,不准再做任何以外的实验!不然你就立即给我滚出这个实验室,去做你的医学分析实验!”
“爸!”曲澜的声音里有不理解,他还想坚持。
“在实验室,没有父子,只有上下级的从属关系!”曲顷声音严厉非常。
曲澜摘下护目镜,沉默了片刻道:“是,曲院长。”
曲顷看儿子眼睛里的狂热消散后,渐渐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说:“关于你升任正院长的提议我已经递交了报告,这里的实验先暂停,去准备你的实验报告会,我希望它足够漂亮,让那些多嘴多舌的家伙能够无法反驳挑不出错。”
“是。”
曲顷不再理会儿子,转身大步离开,从姿态看,隐然还有些未消的怒意。
曲澜看向做了一半的实验,开始清理归类,父亲的怒意犹如一针镇静剂,让近日陷入疯狂的曲澜慢慢冷却,冷静下来后陷入了沉思。
这株植物,是怎么来的?
过了元宵后,实在不能继续逗留,冷平桥一家三口飞回他所在的任上——平江市。
开学第一天,没上什么课,除了第一节在教室里开班会,一班的男生第二节就拿着足球去了操场,一群还未收心的孩子,就算平时在大人面前如何的装乖巧,在伙伴面前便显出原形,嘻嘻哈哈的笑声响彻在操场上。
整个寒假都没有见过溪和的冷忱并没和班里的同学去踢球,而是拿着本课外书坐在靠窗的位置晒着太阳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第三节课的时候,溪和气喘吁吁地趴在一班的窗户前,冲里面的冷忱道:“冷忱!”
冷忱早就听到来自溪和的脚步声,此时听到溪和的声音,便合上课外书,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座位,把课本放到抽屉里后,走出班级。
溪和看到好久不见的朋友,开心的见牙不见眼。
多么熟悉的傻笑,性格再内敛,看到如此熟悉的笑容,冷忱也忍不住笑了,而后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溪和顺口接道:“红包拿来!”说完,他笑得更开心了。
听到溪和的后半句,冷忱倒是真的拿出了一个红包,溪和看到他手里的红包,傻眼了,他也就说说,并没有真的在要红包。
冷忱本来也是为了配合溪和,拿出这个之前遗落在书包里现在被他装在口袋里的红包后,忽然想起来,之前溪和说的:“我只有爸爸妈妈——”那不是只有两个红包拿?想起自己快塞满的钱罐子,冷忱直接把红包放到溪和的手心。
“你既然问我要了,我怎么能不给,嗯,收了红包,那我现在也算是你的长辈了。”
听到后面那句话,拿着红包的溪和怪叫:“什么长辈!你想的美!”用一个红包就想占我便宜!就算你是我的朋友,也想得太美了。
说完,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扩大,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溪和当然没有收那个红包,并没有坚持的冷忱改为请他吃东西,溪和这次并没有拒绝。
啊,学校外面的小吃,好怀念!
冷忱这次回来,发现溪和之前的疲倦之色没有那么严重,虽然坐在操场晒太阳的时候,骨头仿佛变软了似得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但看他红润的脸,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冷忱便放下心来。
溪和被太阳晒的浑身发软,像刚刚冬眠出洞的蛇,半拉身子挂在正看比赛的冷忱肩头上,舒服的直哼哼。
“能够晒到太阳真好啊……”
“难道你真的整个寒假都缩在床上?”冷忱侧目。
溪和想起平江一月初下得几场雪,那冷意让他忍不住坐直身体,打开手臂仰脸,想要多接收点太阳,轰出那骨子里的寒意。
“怎么可能,我最常做的事情是和妈妈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太阳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缩在被子里太浪费生命了。
冷忱上下打量溪和,若有所思地说:“喔,你是要多晒晒太阳。”
“你也这么觉得?”
“毕竟你看起来还挺需要补钙的。”
溪和皱着眉头望天,眼神疑惑地说:“为啥?”
冷忱轻笑出声,没说话。
溪和靠在蓝色的椅背上,催促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需要补钙的?难道我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吗?”
“不是,只是觉得,兴许多补补钙,个子就会窜一窜……”
溪和闻言,露出个囧的表情,抬脚踹向开他玩笑的冷忱,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想打架?!”
“你打不过我。”冷忱语气冷静笃定。
“这么瞧不起我!”太过分了,溪和气得哇哇叫。
“嗯。”
你还嗯?!
这个“嗯”彻底把溪和惹毛了,不相信的他,气得跳起来扑过去要按冷忱,但在快要靠近的时候,眼前一花,身体一转,本来是扑的那个,却在眨眼之间被压在了椅子上,他踢腿挣扎,却被死死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冷忱气定神闲地看着气得脸发红的溪和,笑得特别恣意,这笑容更是把溪和刺激的不轻,奈何他怎么挣脱,双手都无法从胸口处抽出来,哭,两只手啥时候被交叠着压住的啊?
挣扎了五六分钟仍旧没成功的溪和愤愤然,并不想承认地道:“好吧,你比我厉害。”
“服了吗?”
“服了……”忍辱负重地说完后,心里却紧接着说了两个字:并不。
“没听出来有多少诚意……这样吧,你叫声哥,我就放了你。”比你大,叫我一声哥,你也不吃亏。
溪和一脸纠结和不愿意,默不作声,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脸前十分悠闲的冷忱。
冷忱并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被压制住的溪和,在阳光的照射下,那白净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像刚剥壳的鸡蛋,只是那素白之上染了淡淡的粉色,喔,似乎是气得——
僵持片刻后,溪和妥协了。
“哥……”溪和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后鼓起脸,像极了平江湖里的气泡鱼。
冷忱说到做到,听到溪和叫了后,松开手,一脸毫不遮掩的胜利者才有的笑容,他伸手拉起溪和。
看溪和脸鼓的圆溜溜的,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溪和伸手捂住右脸,不说话,只瞪瞪瞪——
“这么不情愿。”
“哼——”生气。
过了十分钟,冷忱问道:“还在生气?”
一开始是气冷忱,想了这十分钟,溪和就不气冷忱,改为气自己,闻言,语气幽幽地说:“看来我是要补钙了。”
冷忱冷不防听到对方的回答,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似乎是怕再次惹恼了溪和,又绷起脸,忍笑忍的很辛苦的样子。
溪和默默地看向他说:“想笑你就笑吧……”看你这要笑不笑,怪难受的。
冷忱扭过脸,不去看溪和,溪和看到冷忱肩膀耸动,最终没忍住,气不过地出拳,狠砸了几下冷忱的肩膀。
被打的冷忱并没有再还手,还特意送去左肩,一脸:你高兴就好。
溪和就是没说过脏话,要是惯会说脏话,一定会骂一句:麻痹——
还有!
——气死了我!
打你都咯我手,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