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桑已经抵达了元丰附近,没几天,就进了城。
自从上次秦国和楚国还有南唐起了冲突,北燕却偏帮着南唐以后,秦国也和北燕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往了。
如今楚国在楚和靖的管治下蒸蒸日上,李兴显如今也算得上是励精图治,秦岐近来身子不好,秦国内部也是有许多事情需要秦扶桑去忙。
自从楚沉瑜去了以后,秦之亥整个人就没了多少做事的心思,除了上战场给楚沉瑜报仇以外,他对别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若不是还有一个秦长宁在,估计楚念晴死的时候,秦之亥就追随着楚沉瑜去了。
故而如今,秦国也没有继续向外扩张,而是暂且保持实力,和其他国家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比较平和。
如此,大陆之上,便进入了一个短暂的和平的年代。
算起来,秦国和北燕之间的利益纷争,应该是最小的,怎么也要等到楚国倒台,秦国和北燕争抢楚国这块肥肉,或者说是等两个国家之间分完楚国,开始接壤的时候,才会有大范围的直接冲突。
所以这一次,秦扶桑就优先来了北燕出使。
当然,这是对外说的理由,真正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只有秦扶桑自己知道了。
如今秦岐病重,秦之亥又不管事,整个秦国的事情,都是秦扶桑自己做主。
从前那个一出生就被送出咸阳、长在边关的弃子,终于成为了整个秦国的掌权人。
秦扶桑出使,自然是要先到皇宫里面拜见燕奚。
今日,燕奚也是准备了宴席,要好好款待一下他。
燕狄的身子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却乐得躲懒,只叫燕婴代替自己去,同时,燕婴也带上了沈宜安。
沈宜安乃是秦扶桑的旧相识,这一点,燕婴也是知道的,他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足够坦荡吗,还是因为不想被别人说他太过于喜欢沈宜安,所以不让她见秦扶桑?
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见到沈宜安和秦扶桑相谈甚欢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今日宴席之上来的人不多,但是饭菜都比较丰盛,燕奚和秦扶桑聊了不少,但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无非是互相恭维一下子,说两句好听的罢了。
他们俩都表明了以后要好好相处,两国之间交好的意思,但是是不是真的能够交好,交好的时候又需要什么条件?
这些问题,自然是不会摆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秦扶桑绝对不会很快离开,燕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和他慢慢谈,并不着急。
更何况,这种事情,有的时候就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几圈酒敬完以后,众人喝得酣了,也就各自散开了。
秦扶桑端着杯子往身边那边走。
上次亲口听她说,她喜欢燕婴以后,他曾下定决心不要再打扰。
可是这个世界上,说到底,情之一字难遂人心。
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况且,如今情况,也和从前大不相同。
听闻燕婴失忆,已经记不得她了,还往府中领了旁的女人。
既然如此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他有机会了?
从前秦扶桑很是看不起投机取巧落井下石见缝穿针的事情,可是见得多了也就知道,一个好的政客,和深爱对方的单恋者,有的时候,是顾不上什么脸面的。
他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心跳异常快,像是要用喉咙口里钻出来。
他的灵魂仿佛飘在半空中,听见自己跟她说:“沈宜安,好久不见。”
她偏头,对他轻声一笑。
“宣王,一切都还好吗?”
她唤他宣王的时候带着几分疏离,可是抬起头来笑的时候,仿佛又和从前一样。
仿佛她还是在宣王府里,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那是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温暖时光。
“一切都好,你呢?”
问完这话,他又后悔了。
燕婴失忆,她在北燕也不认得人,此刻如同流落异乡一般,又怎么会好过?
不过她面上倒是没什么感伤,只轻声道:“也还好。”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每一秒钟,他都在内心谴责自己的无能。
他不知梦见这个场景多少次,梦中他抓住沈宜安的手却说不出话来,百感交集于心,梗于喉间,半句也吐不出来。
醒来之后无限懊恼,幻想和模拟过多次,若是真的遇见,他要如何说。
可是真的到见到的这一刻,他却连抓住她的手的勇气也没有,只是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长宁和胡王爷怎么样了?”
楚沉瑜在这世上只留下了秦长宁一个孩子,她也时常担心着。
“都还好,秦之亥虽然对别的事情不太尽心,但是对孩子还可以,皇上如今年纪大了,也是喜欢孩子的,总是会叫人去请了秦之亥带长宁进宫去看一看,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好像倒比从前好了不少。”
他并不叫秦岐“父皇”,而是直接叫“皇上”,那些年秦岐给他的伤害,他到现在也无法介怀。
“那就好,沉瑜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她轻轻点头道。
二人之间,又是良久的沉默。
见她似乎是要端着杯子走,他才忽然鼓足勇气道:“你在这北燕过得还快乐吗?”
她眨了眨眼睛,微微垂眸,好一会儿才道:“倒也还好。”
虽然刚刚已经问过一遍了,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再问一遍。
明明知道她过得不好会心疼,知道她过得快乐又会难过。
“你若有时间,也可以去秦国……”他话说到一半,又拐了弯去,“去见见长宁,长宁渐渐大了,如今眉宇之间,也能看得出来胡王妃的样子了。”
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忽然一疼。
见她愁眉不展,他不知有多想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宽慰一番。
可到底,是没有伸手的立场和勇气。
不远处,燕婴一面摇晃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一面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沈宜安和秦扶桑。
这两个人,是有什么话要说,居然能如此相谈甚欢!
他抿了一口酒,星点酒站在了唇角,在烛光影射下反射着粼粼的光。
旁边的宁琪玉一时间看呆了去。
知道今天燕婴要来,她不知道多高兴,前几日因为和燕奚闹得不愉快而好几天没有被宠幸过的阴霾心情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让宫女给她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又穿上了最为相衬她气质和身份的衣裳,只为了今日能够给燕婴留下惊艳的印象。
她的发髻之上插着三四根精雕细镯的簪子,行走之间玉环相撞,叮咚作响,甚是好听。
“世子这是在看什么?”
她盯着燕婴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袅娜走了过去。
坐下的时候,不经意袖子下滑,露出自己好看的半截手腕。
她一直记得,从前自己和燕婴还不甚相熟的时候,他曾夸奖过自己的手腕好看。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护理手腕,倒比护理自己的脸还要上心。
燕婴微微偏头,桃花眼飞扬,扫了她一眼,而后蹙眉道:“你是……?”
宁琪玉刚刚准备好的笑容全部都僵硬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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