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婴将沈宜安送到了院子门口。
他立于月光之下,整个人的影子都被月亮拖得老长,身上的月光像是披着一件银白色的大氅。
“安安,我还是好喜欢你,比昨天还要喜欢你。”
燕婴每天晚上,都坚持对沈宜安做一次深情告白。
刚刚他在秦扶桑跟前刻意压制住自己没有和沈宜安表现得过于亲近,以免沈宜安尴尬,此刻却是忍不住了。
他拉着沈宜安的手,眸子里像是藏着整个银河。
沈宜安轻笑一声,歪了歪头,“哦,那么比起来明天呢?”
燕婴气得咬牙,恨不能一口将沈宜安吞下。
早晚有一日,他要尝尝沈宜安的嘴里是不是有淤泥,要不然为什么总是可以这样舌灿莲花!
沈宜安笑弯了眼睛,燕婴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好了好了,”沈宜安拍了拍燕婴的胳膊,“早点回去睡吧。”
和沈宜安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燕婴都觉得过于短暂。
恨不能时光慢慢流淌,然后在遇见别人的时候,就加速飞驰而过。
燕婴与沈宜安作别,然后依依不舍离开。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娶到沈宜安,怀抱温香软玉入睡。
不用再像现在一样,总是孤零零的,夜半醒来,被窝另一半总是凉的。
燕婴叹了一声,仰头看见了月光,又叹了一声。
叹了几声以后,后头的燕十七终于忍不住开口,“世子,您说这女人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有人心中是丘壑万千,有人心中是万千丘壑里藏个人,有人心里,是一人立于天地间。”
燕十七没听懂。
他挠了挠头道:“今天卿羽和我吵架了,她问我觉得谁最好看,我说我觉得世子您最好看,她又问我女人呢,我说是青麻,世子,青麻您知道吧,她可太好看,从前我小的时候,常常想着,将来我要是娶一个像是青麻这样好看的媳妇就好了。”
燕婴蹙眉,青麻是威武王府前头街上一个卖豆腐的女人,虽然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但是人缘却很好,她丈夫死的早,没能给她留下个一儿半女,她见到街上跑着玩的小孩子,总是很喜欢,时不时从围裙兜里摸出来几块糖来给他们吃。
“青麻如今,也该有四十多岁了吧……”燕婴想了一会儿道。
“可不是?但那毕竟是年少的幻想啊,”燕十七一脸的向往,“我五岁的时候最喜欢的人就是她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说了这话以后,卿羽就生气了,今天一天都没理我,还跑去河边自己坐了好长时间,我让她回来她也不回来。”
燕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燕十七。
“你干脆回去找青麻要块豆腐撞死算了!”
“世子,我……”燕十七委屈巴巴。
还不等他说出点什么,燕婴又道:“不过我还真是有点羡慕你,若是安安也肯为我吃醋就好了。”
燕十七正在苦恼卿羽为什么不理他,一时间没有听清楚燕婴的话,只道:“啊?世子您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燕婴摆了摆手,“你赶紧去睡觉吧!”
“等一下!”燕十七刚刚转身,燕婴又喊住了他,“算了,你来陪我说说话。”
燕十七原本是打算去看看卿羽有没有睡着的,若是没睡着,他便去敲了她的窗户说会儿话,不过既然燕婴留他,他也没拒绝。
多和自家世子学习一下哄姑娘的本事也好。
只是燕十七不知道,今日卿羽气得跑去河边吹了风,此刻已经发起烧来。
沈宜安还是实在睡不着,喊了卿羽两声没得到回应,才发现的。
沈宜安一向不喜欢太多人在身边伺候,这会卿羽忽然发烧,她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拧了块凉毛巾在她额头上盖着,然后匆匆出门去喊人找大夫。
她和燕婴住的很近,本来是想着赶紧过去喊一声的,可是她一开门,就正撞进一个人的眸子里。
秦扶桑也有几分惊诧,抿唇道:“你也没睡?”
沈宜安拢了一把头发,“卿羽发烧了,我要赶紧找大夫去。”
秦扶桑赶紧叫徐福去请。
好在卿羽烧得并不厉害,徐福估摸着一会儿也就带大夫过来了,沈宜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明亮的月光下,秦扶桑细细打量着沈宜安的面庞。
纵然上面有几道伤疤,却半分影响不到沈宜安在他心中的美貌。
她好像还和从前一样。
“今日……白日,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只是……”
秦扶桑藏在袖子里的右手紧握成拳。
秦国人都说,秦扶桑最是个难缠的主儿,和他打交道还不如和秦之亥打交道,最起码秦之亥的喜怒都写在脸上,秦扶桑却叫人根本摸不透。
但在沈宜安面前,他却像是个三岁孩童一般,胆小怯懦,且一览无遗。
沈宜安仰头,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秦扶桑一瞬间眸色变得更温柔许多。
“沈宜安……”他唤她的名字,犹如在唇齿间研磨一块糖。
旁边院子里,燕婴一早就发现了沈宜安正在和秦扶桑说话。
沈宜安开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本来是想冲出去见沈宜安的,问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思念对方思念到睡不着。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冲出门,就远远看见了秦扶桑。
顿时,他就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折身回去。
燕十七有几分不解,拉着燕婴的衣角道:“世子,您就算是不出去,至少也要到院子里听听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吧……”
“你这么小声说话干什么,鬼鬼祟祟的,”燕婴在燕十七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我又不是在做偷偷摸摸的事情,再说了,我相信安安。”
他不是不想,不是不好奇。
只是,他想给沈宜安更多的空间。
爱一个人,就不能太束缚了他。
燕十七还是不太懂,燕婴只对他翻了个白眼。
“睡觉睡觉!”燕婴不耐烦地对燕十七挥了挥手,自己裹了被子躺到了床上去。
外头,秦扶桑和沈宜安还在月光下对视。
“秦扶桑,”沈宜安仰起头来,那一刻,她好像在看他,又好像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更为遥远的远方,她的声音空旷而渺远,像是来自很多年以前,“我已经和燕婴在一起了。”
秦扶桑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被人推进了无穷无尽的深渊里,纵然拼命嘶喊着,却还是无法阻止下落。
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凌厉的空气像是要割开他的喉管。
秦扶桑咽下一口唾沫去,只觉得喉咙口酸涩难受,万千话语堵在喉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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