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封越说越委屈,到后来,真的要哭出来了。
何意悦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她一向认为,人与人之间有什么事情就敞开了说,要是说不清楚,那就干脆打一架,别搞这些小家子气的把戏。
祁封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能做出告状这种事呢?
可是现在他说都说了,何意悦拦也拦不住了。
何温远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过了好一会儿,何温远才硬着头皮开口,“祁公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何意悦。”
“何意悦!你给我过来!”何温远瞪圆了眼睛,看向何意悦,怒喝一声。
祁封照旧是愁眉苦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一偏头,却看见沈宜安就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仿佛有几分心虚,但转瞬又恢复了神色如常。
难道孝顺父母不是应该的吗?
何意悦既然嫁给了他,那就是他家的人了,不管母亲做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怎么能顶撞她呢?
更何况,那可是母亲啊,母亲怎么会错呢?
可是此时,何意悦却已经跑远,而何温远也追了上去。
何意悦小的时候就是个调皮的性子,爬树掏鸟下水摸鱼这种事情,她不光会自己做,还会带着小伙伴们一起做。
她身体好又自幼习武,可是那些小孩子又不一样,磕磕碰碰了,家里都心疼得不行。
小孩子之间难免有争吵,争吵之后就会动手,何意悦海从来不会落到下风。
所以她小的时候,带着孩子来何家告状的人,简直不计其数。
每次何温远都会把她痛揍一顿,而她也都会四处乱跑,好消耗一部分何温远的体力。
今天一见何温远要揍她,何意悦下意识就跑了出去。
但是跑了没多远,何意悦就停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没错。
本就是那林玉娥等人做的不对,难道不许她反击吗?
若这是在战场上,难道要眼看着敌人欺负自己,却完全不敢动手吗?
何意悦心想,今日就算是何温远打断了她的脊梁,她也绝对不肯认错。
于是她便站定,抬起下巴看向何温远。
可是下一秒,何温远却拉着她的袖子,往旁边挪了挪。
趁着四周无人,何温远小声道:“悦儿,要不然,你就和离回来吧。”
那一瞬间,何意悦几乎以为自己是耳朵坏掉了。
女人对男人要求和离这种事情,不管是在楚国,还是在南唐,那都是很少见的。
当年仇牧起递出一封和离书,让沈宜安从靖王府脱身,可是引起了整个京城的轩然大波,无数人将其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几个月。
南唐民风更为含蓄内敛,就连休妻之事都很少见,别说是和离了。
“爹知道你如今年纪大了,脾气也不好,性子也不好,还是个嫁过人的,要是真的和离了,恐怕以后就更不好找婆家了,况且你长得一般不说,也不会哄人,嘴也不够甜,动手的时候劲还大……”
何意悦一脸黑线开口道:“老何,你直接把说我缺点这一段跳过好吗?”
合着自己在老何心里就一点好处也没有了呗?
何温远咳了两声,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不好意思道:“但是悦儿,我还是觉得,这祁封不是个良人,你说一个男人,最要紧的就是两件事,保护好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女人。他这个身体,保护土地是够呛了,但是一家子里面倒也不用两个人都能保护土地,你去保护也是一样的。但是他别说保护你了,这有点什么事情,他就先跑来你娘家告状,这才是新婚,往后又要怎么样?爹不愿意见你受委屈,你跟着爹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就够委屈的了,就算是以后找不到婆家也不要紧,爹养你一辈子。”
“你若还是想嫁人也不要紧,”何温远道,“爹就在手下给你寻摸个靠谱的人,你直接嫁过去就是,但敢不从爹就军法处置,到时候奋斗两年当个小官,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何温远也不求何意悦嫁到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何家不会缺了她的吃穿,哪怕她嫁的人是个孤儿也不打紧,再加一个人,何家也不是养不起。
本来他就不太愿意这桩赐婚,今日见着祁封这样没有担当的样子,何温远就更加不愿意了。
何意悦鼻子一酸,道:“老何,我没觉得委屈,和你南征北战这些年,我一点儿也没觉得委屈。”
何温远一开始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何意悦说的是什么。
他拍了拍何意悦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他从前和何意悦的母亲,也算是有一段恩爱佳话。
二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之前,甚至互相都没有见过。
但是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何温远就觉得,这辈子就是她了。
后来她把何家一切都料理得井井有条,每次他打仗归京之时,在路上都是归心似箭。
只可惜,她去得太早。
何温远常恨此生太长,夜里梦回,又只盼有来生。
他得带着何意悦好好活下去。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何温远并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父亲,怎么带孩子。
他常常心疼何意悦过早失去了母亲,便对其十分溺爱。
她喜欢学武不喜欢读书,他就由着她,她喜欢吃的零食他也一堆一堆往家里买。
可是有的时候他又会忽然怕自己惯坏了何意悦,百年之后,无颜以见她的母亲,便会抓着她的一点小错处为由,痛揍一顿。
可是揍完以后,他就更加心疼,对何意悦的溺爱也就更上一层楼。
如此反复,好在何意悦被母亲教导几年,是个好孩子,不然恐怕真的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
他一向觉得是自己委屈了何意悦。
自从她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带着何意悦南征北战,让她没有长成一丁点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又耽搁了她许多年,没在她及笈的时候就为她找一个好婆家。
诚然何意悦这一句话不能让何温远解开这么多年的心结,但是这也叫他心头宽慰许多。
“走,悦儿。”何温远拍了拍何意悦的肩膀。
何意悦心中却还有自己的考量。
她不愿叫何温远丢了面子,但是今天祁封当着人告状这件事,也没少让何温远丢脸。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考虑好,就直接被何温远给拖到了前面去。
而另外一边。
“表小姐,老三呢?”郑如秩接了客人回来,却不见何温远和何意悦,不由得有几分疑惑。
沈宜安还没来得及说话,祁封便微微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道:“这一回,何将军肯定是会好好惩罚何意悦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教出来的,连基本的尊敬长辈都做不到。”
祁封大约是觉得,何温远扬言要痛揍何意悦一顿,就是真的站在他这边了,故而说话的时候,底气也足了许多。
郑如秩瞬间眸子一缩。
可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有人轻轻按住了他的胳膊。
偏头一看,却是沈宜安。
“表小姐?”
沈宜安知道,郑如秩和何意悦兄弟情深,只怕是见不得有人说她的不好,但是眼下这种时候,如果郑如秩当众对祁封做了什么,反而影响更加不好。
“悦儿叫我和你说……”沈宜安一面说,一面拉着郑如秩往旁边走去。
可就在这时候,祁封又冷哼了一声,道:“何意悦如今已经嫁人了,你们这些人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不然若是她落个不守妇道的名声,我也保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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