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桑浅淡一笑,刻意将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给压了下去。
他提前让徐福准备好了饭菜,等他和沈宜安到的时候,小二就已经开始上菜了。
徐福之前和沈宜安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但今天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却有几分闪躲。
不知内情的世人原本就对顾家和秦扶桑联姻一事感到疑惑。
顾倾城生得貌美身份贵重,自打她及笄以来,顾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有人说,顾倾城是要做未来太子妃的,更有人说,顾倾城是被秦岐看重,未来要做皇后的。
可是她却和秦扶桑订婚了。
最要紧的是,在顾倾城出事以后,秦扶桑并未作出任何一件他作为未婚夫该做的事情,饶是如此,顾家居然还另派出了嫡长女,继续与他联姻。
不管理由为何,最起码这说明了,顾家是很看重秦扶桑的。
朝廷上下一时间对秦扶桑趋之若鹜。
今日宴席之后,有不少人前来拜访秦扶桑。
其中有一个人,带来了很多资料,表明了他想要投诚的心。
其中,赫然有着秦岐和秦扶桑的约定。
秦扶桑答应秦岐,要在三个月之内收复青海,而此刻距离三月之期,已经没有多久了。
“王爷,您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乃是皇上的心头宠,但是您要想在秦国站稳脚跟,所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些,”那时候,程立武弯腰站在他面前,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青海是块好地方,如果这里成为您的势力范围,那么以后,不光是能让皇上更加对您刮目相看,您在秦国的地位,也更加稳固。”
程立武乃是秦岐身边的老人儿了,但近来为了程大刚的事情,程立武的内心深处,早就不像是以前一样支持秦之亥。
当年他身份低微,靠着娶了李大人的女儿才做了个官,有势力的皇子他都搭不上边,决定跟随当时的新起之秀秦之亥,也不过是赌一把。
后来,他赌赢了。
而如今,他想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秦扶桑的身上。
说不定,这一次,他又会赢得盆满钵满呢?
“臣知道,您与那沈宜安的关系不错,在此事上,您先天就比秦之亥有优势,如今仇牧起虽然死了,青海也不像是之前一般铁板一块,但是想要进攻并且全部收复,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秦之亥联系了青海那边比较大的几个部落,但是那里的人,个个都是贪心的,从前看着仇牧起做了青海王,也都做梦自己也能如此,秦之亥与虎谋皮,到最后还不知道谁赢谁输。”
程立武一面说,一面缓缓直起腰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之亥,眸子里似是有火焰在燃烧,“但是王爷您就不一样了,您如果能取得仇牧起旧部的支持,再加上您如今的势力,收归青海,不光要比秦之亥容易,而且还会比秦之亥所付出的代价少得多。”
秦扶桑只淡淡看着他,并不做言语。
来之前,程立武其实是做了很久的准备的。
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乃是秦之亥多年的老臣,算得上是最为忠诚的走狗,只是却算不上心腹。
他能力不强,生活作风又不怎么好,秦之亥一向看不上他。
不过他来找秦扶桑,确实是带着很大的诚意的。
这一点,不管是秦扶桑还是徐福,都能看得出来。
程立武原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以后,秦扶桑会很激动。
他来投诚,并非是扶贫,而是想要从秦扶桑这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秦扶桑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他原本准备好的词全部都没办法说。
到最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继续道:“王爷,沈宜安那里,有一样东西,当时,她带走了仇牧起的面具。”
青海那边民风彪悍而不开化,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信仰。
比如信奉长生天,以祈求风调雨顺。
当年仇牧起以势如破竹之势将青海大部分地区收归麾下,所到之处牧民无不臣服,他们一开始认为,仇牧起的面具是魔鬼的象征,后来仇牧起让青海过上了比之前富足许多的生活,他们又认定那是神灵的图腾。
所以如果秦扶桑能够拿到那个面具的话,的确事情会顺利许多。
秦扶桑微微抿唇,半天都没有说话。
程立武心里头急躁不安。
他算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底牌,但秦扶桑却不够有诚意。
可他也不能在此刻表现出自己的焦急。
于是他便微微弯腰道:“臣等着王爷的好消息。”
临退出门去之前,程立武深深看了徐福一眼。
他能看得出来,徐福心动了。
徐福乃是秦扶桑的贴身侍卫,只要他心动了,那么劝服秦扶桑,就要容易许多了。
程立武离开好一会儿以后,屋子里还是安静的。
徐福有心想要劝一劝秦扶桑,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些年来,秦扶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那些年的龃龉,那年的暗无天日,叫他如今夜深无眠,也不愿回头。
他希望秦扶桑可以继续走下去,不必去管任何人。
“王爷……”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秦扶桑忽然道:“今日是本王的生辰。”
徐福蓦地一愣。
从前,秦扶桑每次生辰,都是他们两个一起过的,每一年的生辰愿望,也都是希望秦扶桑的身子能好起来。
如今秦扶桑的身子当真好了,他却将这个日子给忘了。
他讪讪开口道:“王爷……”
“你去定了包厢和酒菜,本王要请沈宜安一起吃个饭。”秦扶桑抬起头来,对他浅笑。
徐福忙不迭答应,匆匆出门去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秦扶桑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沉默。
徐福想着,沈宜安若是能主动送出那面具,该是最好。
可是这一刻,三人坐在一块吃饭,他却连抬起头来看沈宜安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是她的亲哥哥留下的唯一遗物,她如何肯就这样拿出来,送给另外一个人,去侵占从前属于她哥哥的领土?
徐福内心也有几分纠结。
他坐立难安,像是屁股上生了疮。
沈宜安原本只是来祝贺秦扶桑过生辰的,如今却也察觉到了徐福的不对劲。
“徐福,你出去催一下,看看剩下那几道菜什么时候能送上来。”秦扶桑轻声道。
徐福如获大赦,匆匆夺门而出。
“你如今在胡王府,过得还算是不错?”秦扶桑抬手给她倒了一杯果酒,温声道。
今日在顾家宴席上,她以胡王府来压顾惜月,而秦之亥不是个喜欢被人利用的人。
沈宜安垂眸一笑,“不过是仗着沉瑜如今对我好罢了。”
秦扶桑轻轻“嗯”了一声,二人便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秦之亥对青海那边……”
“对了我有一件事……”
二人忽而抬头,同时开口。
片刻之后,秦扶桑才道:“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
“没事,我只是想问问,”秦扶桑微微垂眸,把玩着自己手里的白玉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事情,你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沈宜安略微忖度片刻。
她倒的确是发现了秦岐似乎是在和祁东尔列的人联系的,然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了。
秦之亥是个谨慎的人,她如今生活在胡王府,若无确定的证据,还是不能多给楚沉瑜添麻烦。
于是她想了想,便只摇了摇头道:“尚未。”
须臾,她又补充一句,“但你说的话,我是信的。”
秦扶桑忽然抬头,二人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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