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楚清河却不是个好骗的小姑娘。
丰厚的嫁妆是会有,但是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秦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楚清河并未回绝。
她发现,自己汲汲营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燕婴在一起。
但是现在,只怕燕婴连她姓甚名何都记不清了。
楚清河笑着同喜公公道:“烦请公公回去禀告皇叔,就说我知道了,改日进宫谢恩,感谢他为我打算的一切。”
喜公公听了这话,又看着楚清河面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头有点毛毛的。
从前楚清河在京中也算是不可一世,如今大约是看清了世间之事,也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由着她的性子来的。
喜公公点头应下,匆匆告辞。
然喜公公才刚出了门,楚清河面上的神情就立马变了。
楚匡义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像是她嫁给了秦蒙,也算是她高攀了。
是是是,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仰承父辈之死换得几年风光罢了,而那秦蒙却是实打实的秦国王爷。
如今楚国不必当年煊赫,而秦国势力却日日壮大。
好像不管怎么看,她都该去宫里头三拜九叩,感谢楚匡义为她打算的这一桩好婚事。
楚清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描眉搽粉,好好打扮了一番。
一刻钟以后,她裹着一件不甚显眼的灰色大氅,匆匆出了门去。
把守城楼的士兵见是她过来,并未阻拦。
从前,楚清河就喜欢到城楼上去坐着看看城中风光。
她坐于高处喝茶赏景,而下头的人却如蝼蚁一般来来往往。
每逢此时,她心中便极为快活。
楚清河站在城楼上头往下看。
风卷起她的衣角,发出猎猎的声响。
她的墨发在脑后飞扬,像是要挥毫泼墨,写下什么了不起的文章。
那一刻,楚清河忽然探手入怀,摸出一沓银票来,直接就往下头扬去。
下头的百姓见有什么东西落到眼前,还以为是纸片子,随手扒拉了一下,握在手里才发现是银票,瞬间便争抢起来。
刚刚还井然有序的城门口瞬间变得骚乱起来。
楚清河又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来,在城楼上扬了。
守城的官兵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先动了一步,后头的人都跟着一哄而上。
楚清河嘴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来。
其实这些银票,最大的面额五十两,最小的不过五两。
但也是他们平素见不到的财富。
楚清河将身上的大氅一扯而下,银票如飞雪一般纷纷扬扬。
她里头穿着一件无比华贵的红衫,这还是当年她父王身死,她被册封为郡主迎入宫中居住时,所穿的礼服。
比之嫁衣也丝毫不落于下风。
“百姓们!”楚清河拢了耳边的乱发,高声开口。
下头的人将银票都抢了干净,少部分人还为了几张银票扭打在一起,大部分人却仰起头来看她,希望这个女人能够撒下更多的钱。
“我是楚国郡主,楚清河,”楚清河微微一笑,“我的父王,是当年战死沙场的恒王,父命女随,我虽没有上战场的能力,但却也心系整个国家,如今楚国内外不安,我日夜难眠,我决定,自今日起遁入空门为国祈福,这红衣是我此生最后一次穿,便当是!我嫁给楚国的嫁衣!”
以身嫁国,出家祈福。
楚清河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名声,现下,就算是楚匡义还想继续叫她和亲,也不得不顾及这悠悠之口。
下头楚清河一早就安排好了人,等着她一番话说完,便叩头高声喊道:“郡主千岁!郡主以身嫁国,是我楚国之福!”
旁边的百姓原本还是一脸懵,原本他们只是想抢银票的,怎么一瞬间就扯出了这档子事?
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跟着迷迷糊糊跪下。
“郡主千岁!郡主以身嫁国,是我楚国之福!”
不足一刻钟,这些消息便传到了楚匡义的耳朵里。
“混账!”
楚匡义气得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旁边的小太监被吓了一跳,头都不敢抬。
喜公公赶紧往前一步劝道:“皇上切勿动怒,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也敢跟朕耍心机?!”楚匡义咬牙骂道,“也不看看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楚国养着她已经是给她脸了!她倒是贪心不足!她以为朕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以为她这么做了,朕就不敢动她,她随便找个尼姑庵,随便敲敲木鱼混个几年,等没人关注了,她就偷偷跑出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楚匡义拧眉,厉声喝道:“你现在就给朕安排下去,楚清河不是想为国祈福吗!那就派她日日念佛抄经,跪于佛前每日不得少于九个时辰!你去安排地方,再安排人去看着,哪个姑子要是敢随便通融叫她松快了,直接打死!她想要立牌坊,朕就给她的牌坊上镀层金!”
喜公公不敢耽搁,匆匆应下。
但就算是惩罚了楚清河,这和秦国商议的和亲之事已经定下,肯定是要有人去的。
秦国的面子不能不给,安排过去的人,也不能是随随便便的。
楚清河虽然只是个郡主,但是她在楚国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到时候她若出嫁,楚匡义多给她添几个封号,也不算是怠慢了秦国。
但楚清河整了这么一遭,让她去肯定是不行了,其他的公主,要么年岁不合适,要么母妃出身太低,恐怕秦国那边会挑理。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楚沉瑜最为合适。
楚清河这件事过去三天以后,江城道就和楚沉瑜抵达了京城。
江城道直接将楚沉瑜带回了皇宫,他要用楚沉瑜来换回他父母兄弟的性命。
进宫之前,江城道对楚沉瑜颇多愧疚,欲言又止。
然楚沉瑜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就下了马车。
人与人之间的鸿沟自出生之日起便确定,他这辈子不可能高攀上楚沉瑜,就算是楚沉瑜原谅他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叫他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这样想着,江城道又在心里唾弃起自己的自私来。
楚沉瑜被带到了楚匡义跟前。
她叩拜磕头,却连个父皇都没有叫。
许久未见,楚匡义对楚沉瑜也不是丝毫思念都没有。
他宽宥了楚沉瑜从宫里逃出去,也宽宥了她没有喊他父皇。
他拉着她的手絮絮说了几句,紧接着便转入了正题。
“父皇也是没有办法,若不是那楚清河,父皇断断不会舍得将你送出去的,你知道,父皇一向心疼你,如今也只有你才能帮父皇了,沉瑜,父皇一定会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到时候不管是秦国还是楚国,都没人能压得过你,而且父皇已经给秦国那边寄信了,你是尊贵的楚国公主,父皇要求秦蒙亲自来楚国接你,沉瑜,你要知道,多少年来公主和亲,绝大多数都是自己前去的,但是父皇要给你这份荣耀,让别人不敢轻看了你。”
楚匡义满面的笑容。
也许在他的想象里,楚沉瑜应该感激涕零。
但楚沉瑜却只是抬了抬眼,满面的不屑和冷笑,她问道:“念晴帝姬是您心尖尖上的闺女,往后她长大成人,您是不是也会给她准备这么一份荣耀?哦,公主出嫁也不必非得及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将八岁公主送出去和亲,养在别国以示两国格外交好,亲如一家的先例,既然您这么喜欢秦国,为什么不表现得更热切一些?”
楚匡义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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