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夜脱了鞋袜上床,她依进他怀里,枕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你去哪里了龙城主找你许久都没找到,他们都说你死了,但我不相信。你哪那么容易死呢”
舒夜没有回答,紧拥着她:“她们也说你死了,我也不相信。你可是花未央啊,能创下怪门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人哪这么容易死”
“哈哈”花未央笑了起来,“看来这世间想我们死的人很多呢”
舒夜沉默。觉得关于夏琉璃给他下药拖延时间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
他长时间的沉默不语,让花未央有些不安,一手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心虚的问:“怪门是我建的,你知道了吧”
“恩。”他点点头,按住她不规矩的手,“我的王妃很有本事呢”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事”花未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心虚啊
舒夜笑了:“你不说自有你不说的理由,而且怪门是你的私有产物,我相信你能好好管理。”
花未央感动极了,半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他。
跳动的烛光下,他的目光温柔如水,蓄着浓浓深情。
她红了眼睛,鼻音浓浓:“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相信我”
“恩。”他用力点头,把她拉回来趴好,“笨蛋央儿,我若不信你还会信谁我信你就如你信我一样。哪怕生死未卜,哪怕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感知到彼此的心意啊”
“这一次可真是惊心动魄,回子规城的路还那么远,不知道这路上还会发生什么,哎”花未央叹了口气,往他怀里蹭了蹭,“怪不得你说我们回去的时候刚好赶上看浮欢盛开。”
舒夜无言以对。现在已经是五月,他们却还在容城的地界上。
“哎,真想现在就回到子规城,缩在你怀里天天睡到自然醒”花未央嘟囔着,缓缓闭上眼睛。真的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若可以,她愿做菟萝,缠于青松之上,缠缠绵绵同生同长永不分离。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等回到子规城,我天天陪你睡到自然醒”舒夜柔声安慰着她,心里却泛起无尽的苦涩。
前路漫漫,虽然这次重创舒荛,但还会发生什么,他也不可预知。若不能君临天下,挥逎四方,这样的日子永无尽头
两人相依着,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知道说到几点儿,未央才打了个哈欠:“我再睡会儿”
“好”他为她盖上锦被,抱着她一起进入梦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婴儿的啼哭传来,一开始花未央以为自己在做梦,可那哭声越来越响亮,不像在梦里,她睁开眼想动,被舒夜牢牢抱住:“再睡会儿”
“夜,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哭啊”未央奇怪的问,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
“不知道,可能是谁的家属吧”舒夜眼睛都没睁,假装困得不行,实际上清醒万分。不能让她出去,花烟雨的死讯会刺激到她。
“哦”花未央重新趴下。
舒夜松了口气,轻柔的拍拍她的背:“睡吧,有我在”
“恩。”未央嘴上应着,实际上却没了睡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趴了一会儿,她直接坐了起来:“舒夜,我觉得不对”
舒夜一吓,心跳漏了半拍,他决定装睡。
见没人回答,而且这个时候婴儿的哭声也停了,她又趴回去,睁着眼睛数他的心跳:“一、二、三”
舒夜唇一抽,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几经大难不死,还能这样淡定的也只有她了
数着数着,人又迷迷糊糊起来。
迷迷糊糊间,有人叫她:“姐姐姐姐”
她闻声坐直身却发现自己不在舒夜怀里,而是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惟一能见物就是眼前的花烟雨。她一身素净的白衣,脂粉未施,长发披肩。她奇怪的问:“烟雨你不睡觉来我屋里干什么”
花烟雨抹着泪嘤嘤泣道:“姐姐,太子不是可信之人,蒋妃虽会替我照顾孩子,但她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怜我儿,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姐姐,请你护我孩儿周全啊”
“你要去哪里”她奇怪的问。
“我要去阿鼻地狱赎罪了姐姐,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花烟雨跑下去,郑重的叩了三个响头,双眼红红的像要泣出血来,“姐姐,答应我”
“我答应你”她也不知怎么的就应了下来。
花烟雨浅浅一笑,起身走向无尽的黑暗。眼看黑暗一点一点的把她吞噬,她惶恐的叫了起来:“烟雨,烟雨”
花烟雨却不再回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消失在黑暗中
“烟雨”
她大叫,全身同时一个抽搐醒了过来,发现置身舒夜怀中,全身都是汗。
舒夜被吓醒了,正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央儿,怎么了”
“我”花未央茫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原来是梦”
“梦到什么了”舒夜紧张的问。
“我梦到烟雨了”她皱起眉,这么梦怎么这样真实耳畔似乎还有花烟雨如泣如诉的声音,揪着她的心一阵阵的疼。
“不行,我要去看看烟雨”花未央说着便挣开舒夜,下床穿鞋。
舒夜无声的叹息一声,知再也拦不住,轻声道:“我陪你去。但央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说吧,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持冷静,我们的孩子再经受不起刺激了。”舒夜道。
花未央怔了怔,脸色变得惨白:“她是不是”
“恩。”舒夜点点头,“逝者如斯,但活着的总要活下去。央儿,你若不能好好的便辜负她了。”
是啊,若她不来救她,又怎会被蒋若菡算计又怎会被舒荛狠心抛弃又怎会死去心上泛起绵绵密密的疼,像有一排小针不停的戳啊戳。曾经的爱恨情仇都随着花烟雨的死而烟消云散,只剩下心疼。为花烟雨惨淡的一生而心疼。
她吸吸鼻子一个劲的点头:“刚才哭的是她的孩子是吗”
“恩。”
“我想去看看”
“好,我陪你。”
东屋,花瑞轩竟抱着小孩子坐了一宿除了需要喂食、更换尿布时交与婆子,他就一直抱着他
额上的伤还没有好,原本包扎的纱布被雨水打湿,又用体温烘干,遍布污渍。若不是怕湿衣服染了湿气给孩子他连衣服都不会换他就那样坐,呆呆的看着前方,偶尔低头看看襁褓中的婴儿。
一夜之间,他像从沧桑里爬出来一样,眉里眼梢都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花未央推门进去看到就是这一幕。
鼻子一酸,她又想哭,舒夜及时握住她的手:“央儿,别忘你答应我的”
她昂起下巴,深吸口气,与他一起走进去:“瑞轩”
花瑞轩回神,看着她。
呆滞的眼终于有了生机:“大姐”
一张嘴控制不住的哽咽。他本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最放荡不羁之人。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已经被现实折腾得浑身是伤了。
舒夜对他打了眼色,示意他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勉强敛去伤心,却再说不了话来。
“这便是烟雨的孩子”花未央上前几步,略欠欠腰看着襁褓安睡的小人儿。孩子皮肤很白,可能是早产的原故,孩子小小的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襁褓里,额头上也皱皱的,像个小老头。
花未央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烟雨是怎么死的”
“那日听了太子狠心的话,便动了胎气,怕耽误你一直强忍着没吭声。你们走后没多久便不行了。我带着她去找大夫,赶车赶得太急她昏了过去,还好遇到薛容哥哥”那夜绝望犹在眼前,花瑞轩心中悲痛,看大姐如此伤心,反过来劝慰:“二姐她走得很安详是薛容哥哥帮了我们”
“那就好”花未央用袖子抹抹泪,“我可以抱抱他吗”
“当然可以。”花瑞轩小心的把孩子递给她。
孩子感受到在移动,不安的动了动,睁开眼。乌黑的眼珠似最上乘的黑宝石,无辜的看着她。她急忙稳住,温柔的哄着:“宝宝乖,好好睡,好好吃,快快长”
花瑞轩别过脸去,一个劲的抹眼泪。
此情此景,舒夜也说不出安慰的话,默默的看着这姐弟俩。惟的安慰便是:这花家姐弟终于冰释前嫌和好了
未央自己怀着孩子,又经历了这么多,母爱泛滥,哄起孩子来竟也像模像样,把孩子都逗得笑出声来。
“呵呵”
忧伤沉闷的气氛因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而变和欢快起来。花瑞轩也终于控制好情绪,强扯出一抹笑来看着她。
“舒夜,我想带他回子规。”花未央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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