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侍卫朝着面前一众男女不耐烦的大吼。就是这般,他们仍然直直跪在地上,一点不为之所动。
周遭嘈杂声四起,街道两旁围堵更甚。连云小小都不得已挤的挪了好几步。
“三皇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跪在最前面的一位妇人哽咽道。她手中牵着两个孩童,一男一女,看上去十分可爱。
不仅押扣君如誉的侍卫,云小小也好奇的皱眉。她跟在君如誉身旁四五个月,不知君如誉帮助过什么人。
这群男女多的是老少妇人,他们身着粗麻衣裳,与君如誉格格不入。
“孩子他爹是大兴士兵,在边疆讨伐倭寇时不幸战死沙场,要不是三皇子心地善良,将我们一家老小安顿,我们怕是活不到现在。”那妇人紧接着解释。
她一说完,身后众人七嘴八舌开始提起。有的儿子去世,有的爹爹去世,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将士家眷。
百姓听罢动容,纷纷议论起君如誉的好来。云小小望着囚车里站着的君如誉,眼神愈加深意。她从前只以为君如誉冷淡,未曾想过君如誉竟有这般暖心的一面。
那些死去的将士,先不说安抚家眷,就是一个一个记得他们的名号,也需得着花许多功夫。君如誉便是真真将他们记在心里。
功过万骨枯,一场战役下来,人们传颂的是领兵的将军,可又有谁能记得,那些英勇赴死的士兵们。
云小小眼中动容,望着君如誉入了神。
“走开走开!他通奸叛国是铁板钉钉子的事情,皇上都说了,岂容你们在这儿三两句辩解。”侍卫不耐烦的甩手。
“求大人宽宏大量,求皇上明察秋毫。”一群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语气更加坚定。他们一边重复这句话,一边重重磕头。
这番场景直叫人唏嘘不已。其中几个老人身子已经是颤颤巍巍,仍为君如誉死命求情。
“老子让你们滚开!”为首的侍卫见他们不听劝,面色更是凶神恶煞。午时就要将君如誉送到刑场,耽误了砍头的时间,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那侍卫一声令下,几个大汉上前生拉硬拽,把他们往街道两旁甩。人群出现骚动,有人见状不满,想要冲到中间,侍卫们拔出明晃晃的配刀,吓的百姓们只有退缩一旁。
真是岂有此理。云小小双手紧紧攥起。那些个老人就这般被大汉提着,毫不留情踹在地上。
“住手。”
云小小刚要动身去拦,忽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君如誉开了口。他语气冷淡,又莫名透着威严。声音不大不小,莫名叫周遭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望向囚车。那个如神邸般的男人,便就冷眼扫过几个侍卫,目光停在方才发号施令的首领身上。
首领仰头,分明君如誉已经是戴罪之身将死之人,不知为何面对他时却没来由的害怕。首领紧张的吞了下口水,眼里也闪过一道心虚。
“哼,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那首领说出的话硬气,转身还是灰溜溜的叫众侍卫收了手。待到前方清理干净之后,囚车终于又缓缓行驶。
此时张兰心跌跌撞撞跑到君之遥的府邸,她知今日君如誉处以死刑,囚车都快到了断头台,君之遥那边却是毫无动静。
君之遥正坐后花园的亭子里悠闲喝茶,见张兰心匆匆忙忙进来,君之遥玩味的笑了笑。
“都退下吧。”君之遥吩咐一声,身后几个丫鬟行礼之后退出了亭子。
“你不是说你只要跟皇上求情,誉哥哥就能免除死罪吗?”张兰心一脸惊慌的看着君之遥。她便是因着这句话,才答应了君之遥那样过分的要求。
君之遥嘴角微扬,侧头上下打量了张兰心一眼。“我量你是太尉府的大小姐,又自幼跟随皇后,怎的还是这般没有脑子。”他语气嘲讽,张兰心心里咯噔一下。
张兰心这才有些意识到,君之遥从头到尾都是在逗弄自己。
“我不过一个皇子罢了,他君如誉通奸叛国,犯的可是大罪。单凭我一句话就能让父皇赦免了他,兰心妹妹,你可真是单纯的可爱啊。”君之遥咧开嘴,笑的眉眼睛弯起。
张兰心双腿发软,气的浑身颤抖。她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会在最后关头找到君之遥。“可分明那时你言之凿凿,还向我做了保证!”
她依旧心存念想,眼见着君如誉马上拉往刑场,还在期望能有一线生机。
“我这不是逗你玩嘛。”君之遥说着,伸手去勾张兰心的下颚。张兰心面露嫌恶之色,毫不留情将君之遥的手给甩开。
“兰心妹妹别要生气嘛。那日晚上你不也叫得欢。”君之遥勾起嘴角,一双眼里尽是狡黠。
张兰心又气又恼,两行清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她只紧紧对上君之遥的眼眸,目光极尽幽怨和憎恶。
张兰心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恨不得君之遥去死。
“啧啧,哭什么啊。”君之遥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瞧见张兰心哭的梨花带雨,心中好似掀不起一丝涟漪。“要不然我明儿个求皇上赐婚,你做我的皇妃,倒也没让你吃亏。”
“你休想。”张兰心咬紧牙齿,一字一字用足了力气。她脸色通红,狠狠瞪了一眼君之遥后,转身离开了亭子。
君之遥一动不动看着张兰心的背影,直到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他转过头,甩手将桌上茶盏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瓷片与茶水四溅。
刑场上,正中一排坐着大理寺监管。李逍远远望见囚车驶来,脸上笑意愈加遮挡不住。云小小一路跟随,她手中紧紧握着匕首,眼神凌厉环顾过四周。
刚要起身,忽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云小小神色兀的狠绝,下意识将手中匕首往后刺去。
“女人真狠啊。”牧风不禁感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云小小的手腕。听到声音,云小小这才发现是牧风。
“对不起对不起。”云小小手足无措,连忙向牧风道歉。刚才情形紧张,云小小整个神经都是绷在弦上,这个节骨眼忽然背后冒出个人,云小小自然万分警惕。
她道完歉以后,扭头又看向囚车。君如誉从她面前掠过,云小小知晓这是最后机会,又要动手之时,牧风却是死拉着她手臂不准云小小上前。
“你疯了?”牧风小声凑近云小小耳畔。连劫囚车的事情她也敢干的出来,牧风不由得觉着这个女子大胆。
云小小眉头紧蹙,使劲想要挣脱,牧风的手却是死死拉着她,叫云小小不得动身。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难不成亲眼看着他被砍头吗?”云小小愤然。她原本想着先将君如誉救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君如誉活着,事情就还有回转余地。
谁知半路杀出个牧风,连君如誉的身边人也要阻拦她。
“你以为皇宫里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牧风语气严肃,“到时候人没救下,还让三皇子平白又背一个反乱罪名,我看你是嫌他死的都不够快!”
牧风知道云小小好意,可她毕竟才与君如誉相识不过半年,牧风却是极其了解君如誉的脾性。
他若这时都仍气定神闲,便是料定自己不会死在短头台上。反而云小小自作主张营救,是给君如誉添乱。
牧风一番话直戳云小小软肋。她眼里闪过一道为难之意,犹豫片刻后,云小小决定将匕首收回到衣袖中。
囚车停在刑场外,周围早已是人满为患。云小小和牧风混入其中,悄然张望。
君如誉手脚戴着镣铐,走路时铁链发出声响。二十几名侍卫跟随左右,直到君如誉站在断头台前。
“三皇子,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话要说?”李逍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平日里从未与君如誉来往,不知怎的君如誉死让他如此开心。
君如誉面无表情,一双丹凤眼直直望向前方。
自己说话无人回应,李逍当着众人的面丢了面子,一时情绪激动,气急败坏起来。“君如誉,你都已经是将死之人,还要装得这冷冰冰的模样是给谁看啊?”
“本官从前以为你只是性子孤僻,装模作样了些。没想到你竟心肠如此狠毒,明面上与世无争,暗地里却勾结倭寇,置大兴安危于不顾。”
“当真是大兴的害虫,丢了皇上,丢了大兴的脸!”
李逍对着君如誉破口大骂,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连百姓们都听的刺耳,君如誉依旧冷冷淡淡,李逍的挑衅跟打在棉花上似的。
京城现下宛如空城,百姓们纷纷聚在城北。张兰心诚惶诚恐,一路奔跑着往刑场赶去。她哭的已经流不出眼泪,嘴里只一遍一遍念叨着“誉哥哥”。
午时到。
君如誉原本站着,李逍抬眸狡黠的望了眼刽子手,那壮汉示意,狠狠往君如誉膝盖踹了一脚。君如誉扑通一声跪下。
云小小双手捏出细汗,嘴唇也已经紧张的咬出了血。
“誉哥哥,誉哥哥。”张兰心死命扒开人群,一点一点往最前面挤去。
李逍冷哼一声,抽出令牌扔在地上。
“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