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接受了血誓复仇。”
“是。”夏枯草有些忐忑的抬眼偷瞄了一眼身前的杜仲,却因恰好撞见对方看来的探究眼神而赶忙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夏枯草之所以忐忑,倒不是因为他接受了血誓复仇——杜仲的话语言犹在耳,既然在那一刻他代表着学院,夏枯草便只能赢而不能输,连输都不能输,自然更不能逃,所以那时的他必须接受对方的条件。
只是之后的他太过紧张于决斗的时间——如果白砡定下的准备时间只有一或两天,那么即使再为丢脸,生命总是高于一切,他夏枯草便绝对不会接受对方的条件。
也因此,他完全没能注意对方所要求的决斗地点。
但在复述着这一次经历的现在,彻底冷静下来的他自然意识到了对方所要求的这场决斗很有些问题——在吉芬王立封印师学院开学的第一天,当着所有学院师生乃至整个大陆范围内前来观礼的大人物们面前于大礼堂彻底击败乃至杀死一位封印师学院学生?
如果事情当真如此发展,那么后果一定是毁灭性的——学院的脸面一定会如秋风下的落叶一般被扫入垃圾桶,与此相比,夏枯草的个人生死反而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夏枯草便很有些不安——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自己到底有几分斤两他自是再也清楚不过。而对方既然敢提出约斗,必然便有着必胜的把握,但他在惶恐不安于自己的性命以及连累学院声誉的同时不免又有几分疑惑——这所吉芬王立封印师学院与那位艾尔贝塔侯爵之间究竟有何仇怨,对方竟会借着自己……便设下如此阴狠之局?
只是如今局已设下,即使现在学院中的那位院长出面,强制取消那场决斗,恐怕也抹不去学院学生怯敌畏战的评价,同样会对学院的声誉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事态发展至今,恐怕早已不在杜副院长口中的‘调整范围’之内了吧……”
兴许是听到了夏枯草的轻声低语,杜仲极为不悦的蹙眉斥道:“现在的你,有时间考虑除决斗以外的事吗?”
随即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傲然:“我吉芬封印师学院能自千万年来的历史长河中屹立至今,怎可能拿眼下小小的困局束手无策,学院层面的事自有我与其余副院长应对,你只需尽力在一个月后的决斗中保住性命即可。而且——”
杜仲极为严肃的看向夏枯草,“我确认,你也是他们的重要目标。”
“我?”夏枯草失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这个小人物?”
“也许你现在依旧转变不了想法,但自从你杀死了那位蓝血贵族,你便不再是小人物。”杜仲斩钉截铁的道:“没有哪位小人物敢于杀死一位蓝血贵族,同样也没有哪位小人物有能力杀死一位蓝血贵族。”
顿了一顿,杜仲再度开口:“何况,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您是指,”夏枯草皱着眉头回忆,“对方并不打算真的将我带离封印师学院?”
“是,”杜仲沉声应道:“现在想来,对方之所以不派出更为强势的阵容将你带走,并不是怜惜于你的这条命,也不是不急于将你直接拖到白矾坟前挫骨扬灰,而是他们需要你作为封印师学院学生的身份。”
“但除此之外,你身上一定也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杜仲探究的目光再度看来,夏枯草也在第一时间内想起了那本再次被封印于体内的书。
“他们感兴趣的那样东西……一定无法用常规手段分离,甚至必须获得你的配合才能得到,虽然运用强迫的手段同样能获取你的配合,但也许是风险太大的原因,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方法……也就是决斗?也就是说,那样东西与战斗有关,而对封印师而言,与战斗有关的东西只有一个。”
杜仲眼中的探究逐渐化为了然,缓缓自口中吐出四字:“封印之书。”
封印之书是这块大陆被传为神赐之书的奇特书籍,大陆之人在4-10岁的年龄段里都会经历‘启封’的阶段以觉醒封印之书。
封印之书有着极强的特异性与排他性,虽是人人都有,却完全无法互通有无,只能随心控制属于自己的那一本而无法夺取旁人之书,而一旦作为主人的个体死去,属于他的那一本封印之书便会永远消失,再无重现的可能。
“我记得——”杜仲忽地开口:“你是用封印师的手段杀死的那位蓝血贵族,但你其实并不是封印师,甚至并不懂得如何将书收回体内,但你偏偏有能力将那位蓝血贵族轻松杀死,随后更是带着那本封印书招摇过市,一路从城西走到了城北。”
“其中有一段骑了马……”夏枯草于一旁弱弱的补充。
杜仲却是毫不理会,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分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你手上的那本……不是一般的封印之书,而是禁典——有可能被继承,而且书内天然便有魔纹卡牌的禁典。”
说到这,杜仲以极为复杂的目光看了眼夏枯草,叹息着说道:“怪不得院长会庇护你。”
夏枯草并不在意身前的这位副院长猜到了自己的秘密,毕竟另两位院长早已知晓了此事,只是出于性格的懒散没能及时通知,但杜仲的获知原本便是迟早之事。
所以夏枯草的思绪顺着杜仲的想法继续了下去。
“可是,杜副院长您知道我并不是封印师才能猜到我手中的封印之书是禁典,可是艾尔贝塔侯爵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柏子仁。”杜仲移开复杂的目光,低声说道:“圣辉教廷应该是除了这所学院外最为了解禁典的地方,而教廷的每一个人都被要求熟练掌握有关禁典的特殊魔力波动。”
“那位教廷骑士可能在与你接触的最初并未意识到你身边悬浮着的封印之书便是禁典,但之后你利用他的冒进与轻率在极近的距离中制住了他……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发现了你手中的封印之书竟是禁典。”
“幸好,你随后便击晕了他,现在想来,他的昏迷除了你的三拳与急怒攻心外,恐怕也有几分震惊惘然的因素。”杜仲吁了口气,“也幸好,另一位教廷骑士并未认出那是禁典,不然你昨夜到不了学院便会被教廷直接掠去。”
“至于之后,”杜仲继续道:“苏醒过来的柏子仁立刻将消息传达给上级神官,而吉芬城内出现一个手持禁典的封印师自然需要追查,这一查……就查到了微光酒馆……古山龙……以及白矾——怪不得你的那位龙叔连一天也没能拖住,原来如此。”
“既然查到了一位蓝血贵族的死,那么自然便要通知侯爵,”夏枯草面无表情的接过话头,“之后两者互通消息,定下计划,只等天亮便要来学院找我。”
“不错,教廷想要禁典,侯爵府则是想要打击我学院的声誉,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当真好算计。”杜仲霍然起身,说道:“此事我要尽快上报给院长知晓,既然你身负禁典,一个月后的决斗未必便没有胜机——届时记得千万不要丢学院的脸。”
被寄予了极大期望的夏枯草此时却是一脸的郁闷,很是无奈的开口道:“可是……我的禁典……已经被院长封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