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中,许沉河先心虚地别过头,没否认自己的确情绪不对。
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方芮试探着喊了声:“沉河哥?”
许沉河立马推开身上的顾从燃:“在。”
“棉服我帮你拿下来了,你冷吗,要不要现在穿上?”方芮问。
顾从燃撩开挂帘:“搁沙发上吧,他不冷。”
“好的顾总。”方芮吸吸鼻子,“沉河哥是涂药了吗,薛小姐的助理也送来了药油,还有两盒水果沙拉,我给放进冰箱了。”
“都放着吧。”顾从燃靠在墙边,“许沉河今晚是不是要大夜?”
每天的通告单方芮都记得很熟:“对,下午休息。”
“今天除夕,剧组有没有饭局?”顾从燃问。
方芮想了想:“没有吧,都忙呢。”
顾从燃抓着手机拨拉几下:“行,知道了。”
卧室里,许沉河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待顾从燃转身进来,他佯装歉意:“今晚要拍夜戏,下午要补眠,我送不了机了。”
顾从燃昨晚比许沉河睡得还少,房车卧室床够大,他往后栽倒在床上,身子一翻压住许沉河半边身躯:“没关系,改签晚上的航班了,下午我陪你睡,今晚让回庭送机。”
许沉河不领情,爬起来穿上鞋蹦开几步:“你自个儿睡个够吧!”
出了客厅,方芮不在,沙发上坐着按电脑的祝回庭,边上摆着罐咖啡。
许沉河从冰箱里头找出水果沙拉,拿叉子时问祝回庭:“祝哥,你吃吗?”
祝回庭透过透明盒身看见里面有火龙果和猕猴桃,摆手拒绝了:“你吃吧,我不饿。”
把工作放置一边,祝回庭合上电脑,手臂搭着桌沿:“顾从燃睡了?”
“嗯,他今天比我起得还早,估计困了。”许沉河捧着水果盒坐下,在腰后塞一个抱枕。
祝回庭推测:“给你买早餐?”
许沉河迟疑地点点头。
顷刻的沉默后,许沉河咽下嘴里嚼碎的猕猴桃,舌面漫着酸涩:“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我。”
客厅离卧室仅几步之遥一帘之隔,但谁都不怕顾从燃听见。祝回庭在桌面敲了敲:“所以呢,你怎么想?”
许沉河很坦然:“交易关系,各取所需罢了,他分不清的时候,我拎得清就行了。”
祝回庭则不然,顾从燃是他的哥们没错,但许沉河也是他有义务要保护好的艺人:“你悠着点,别栽进去了。”
闲适的午后,许沉河去卧室叫醒用被子蒙住头睡得死沉的顾从燃,后者在梦里和旧日爱人没温存够,睁眼看见来掀他被子的许沉河,脑子混沌下从被子里伸出手勾住对方的脖子。
密封的空间中,四片唇瓣触碰辗转的声音无处可遁,许沉河趴在顾从燃身上,一个如三月春雨般密密绵绵的吻让他进行得心不在焉。
良久过后,顾从燃松开他,说:“要是你变成梦里的人就好了。”
许沉河坐直,揉揉自己半扭着身子而扯疼的腰,语气稀松无常:“出来吃饭吧。”
挂帘唰啦一声拉开,顾从燃闻到房车里弥漫的饭菜香,才想起去看时间。下午一点,他居然在完全陌生的床上毫无顾虑地休息了两个钟头。
许沉河叠好被子出来,从锅里端出菜心蛋炒饭和午餐肉黄瓜丁,一手一盘平稳地放在顾从燃面前:“冰箱食材有限,将就着吧。”
说完又转身去弄不粘锅里的奶糊,没察觉身后渐近的脚步声。直到腰身被人揽住,许沉河搅拌奶糊的动作一顿:“甜品还是吃这个,其他做起来太费时间……”
“你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顾从燃挨着许沉河的肩膀说。
甜嫩的奶香味在空气中扩散,瓷碗盛着奶黄色的凤凰奶糊被搁在料理台上。许沉河撑着台沿,无动于衷道:“没什么不开心的,演员的生活很充实,就是有点累。”
“是演员生活累,还是面对我的时候累?”顾从燃单手端走那碗奶糊,“怎么只装一碗,你不吃吗?”
“我吃过午饭了,”许沉河回身,没回答对方第一个问题,“吃的剧组里提供的盒饭,担心你吃不惯,所以为你亲自下厨了。”
怕顾从燃问个没完,许沉河洗了把手,甩甩水:“我去补眠了,顾总自便吧。”
挂帘拉上,许沉河陷入被窝里,沾着顾从燃刚刚睡过的位置闻到对方遗留的清淡凌冽的冷感香水味。他翻到了床的另一半,捂紧棉被,精神凌驾于生理的困乏至上,却挨不过主人催促入睡的意志。
外面,顾从燃索然无味地用完一餐,把羹匙碗碟沉入洗碗池中,刚挤好洗洁精,跑进房车的方芮就大呼小叫地推开他:“顾总,这种事我来做就好。”
顾从燃也不勉强,到客厅想看会儿杂志,结果在沙发上看到自己的行李包。他返回厨房,问方芮:“祝回庭上哪了?”
方芮刚从B组看完拍戏回来,没见着祝回庭身影,于是揣测:“应该在A组吧,要么就去逛镇上的年货大街了,今天不是除夕吗,商贩都趁着摆摊的最后一天年货大甩卖,可便宜了。”
对于便宜与否,顾从燃没有一个显著的概念,但江画不一样,读书时江画就拽过他去逛年货大街,一百块能买到拎得两手都累的大包年货,五块钱能在摊儿上自己动手题一对春联,回去张贴在老房子的门两边,红纸黑字看着就喜庆。
都勾起昔日回忆了,顾从燃禁不住也想去看看。刚走出两步,想到自己更改航班的理由,又收回了脚步。
他轻声踱进卧室,坐在床畔,拨开搭在许沉河额前的头发,在上面落下浅浅一吻。
卧室门口传来“啧”的一声,顾从燃蓦然抬眼,祝回庭抱臂倚着墙:“你他妈还亲上瘾了?”
卷在被子里的许沉河动了动,顾从燃连忙起身,推着祝回庭走出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学会偷看了?”
“不偷看能坏你好事吗?”祝回庭不可思议道,“顾从燃你清醒点,许沉河不是江画,替演归替演,你别把他搞成替身了,他受不起你这样折腾。”
“对着他那张脸我能憋得住么?”顾从燃烦躁,“他要是改个名,跟他过一辈子我都乐意。”
“你干脆说他是江画转世得了,”祝回庭气笑了,“你把许沉河当成江画,他们两人都可怜,谁愿意自己的躯体或亡魂附着别人的影子啊?要么你就放下江画,跟许沉河好好过,别搞什么替身不替身。”
“他想得美。”顾从燃沉沉地撂下这句话,拎起沙发上的行李包大步走出了房车。
夕阳散尽时,许沉河才从卧室出来,去厨房接一杯白开水润嗓子,捧了剧本在沙发坐下。
祝回庭掏出个卡片递给他:“你的房卡。”
许沉河接了,塞进自己兜里:“顾总回呈桉市了?”
“回了,毕竟除夕,家人催得紧。”祝回庭抱着电脑挨着他落座,给他看正在放映的视频:“来看看,这是你之前拍的广告成片,品牌商那边的意思是初三那天正式上线,同天下午举行新闻发布会。”
许沉河适应了这样的节奏,没什么大问题:“可以,能在当天赶回剧组吗?”
祝回庭都给安排好了:“帮你向剧组请过假了,初三的戏份排在了初四的下午和晚上,时间没有冲突,回来还能补个觉。”
尽管刚睡了几个小时,但听到“补觉”二字,许沉河仍是忍不住犯困。他放下剧本,在衣柜翻出套舒适的运动服去冲澡醒神,吃过饭后忙不迭地跑去剧组跟大家对戏。
今晚的戏份是傅千易容后和公安组周旋的场景,当中梁遂饰演的段律在这段戏中台词不少。
刑侦队长的饰演者彭寅还在其他组里忙,梁遂便一人饰二角跟许沉河先对:“先生,请问昨晚你是否去过佳人夜泊歌舞厅?”
许沉河:“您看我的衣着,像能进得去那种地方的人吗?蹲门口要饭还差不多。”
梁遂:“可是有舞女说你邀她跳过舞,你对此该作何解释?”
许沉河入戏地捋一下自己的头发:“警官大人,调查也得有逻辑,我这张叫花子一样的脸,会有舞女接受我的邀请吗?”
梁遂配合他,扳着他的脸左右瞧瞧,愣了。
那双目光在自己脸上驻留太久,许沉河捏了把汗,担心那条浅疤引起梁遂的怀疑。他大气不敢出,刚要问梁遂是不是忘了台词,梁遂突然笑了:“我寻思着得上哪找那么好看的乞丐啊?”
对戏因这句玩笑而中断,许沉河松口气,拿掉梁遂的手说:“别夸,想让我笑场呢?”
这场夜戏持续到凌晨五点,彭寅让助理买了丰盛的早餐请大家吃,天还是黑的,剧组里的人齐齐围坐在老楼房前面的空地,吃着,聊着,不时打个呵欠。
梁遂挤在许沉河旁边,咬着玉米棒嗤嗤地笑:“江画,你说咱俩大学时为什么没有成为朋友啊?”
许沉河哪里答得上来:“缘分未到吧,现在当朋友也不迟。”
“也行。”梁遂扭头冲助理喊,“小曹,帮我拿一下我包里的那盒湿巾,我手都弄脏了。”
等拿回了湿巾,梁遂先擦自己的手,又抽了张干净的往许沉河脸上抹:“你也擦擦脸,这造型脏兮兮的,你也舍得留着。”
许沉河左手端着碗粥,右手抓着包子,腾不开手接纸巾,只好尽可能地躲了躲:“没事,这妆我回去就卸了。”
梁遂把湿巾揉一团扔垃圾袋里,又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来,为这在大年初一新达成的友谊拍个照留念。”
忙活一夜,大家都挺累的,早餐吃完便各自回去休息,约定下午再战。许沉河没回酒店,直接在房车上休息,方芮给他卸妆,嘟囔道:“卸得挺干净的呀。”
“什么挺干净?”许沉河迷迷糊糊地问。
方芮给他看卸妆棉:“你脸挺干净的,之前卸过妆了吧?”
许沉河摸摸脸,心顿时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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