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放出去的人不多时(我一直不太确定“不多时”这个词用的是不是合适,但是感觉在古时候,干什么的效率都会比现在慢上几个拍子,所以,就这样用了)就带着各路人马赶到了小院,此时,皇上与左娘娘也已经更换好了衣服,连同左俊忠等人,也按着品极换好了各自的朝服。
小院子里乌鸦鸦的跪的满地是人,院里院外的也被几重包围了起来。
看着这满院子的人,贺萱的脑子却一直在思索着刚才的事情。
就在早饭之后,皇上让内眷都先进回避更衣,留下了随身的几位男子还有贺萱。
“无忧……”
“是,皇上。”
“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还有你们几个年轻人。”
“请皇上训示。”
皇上看了看左俊忠,左俊忠皱着眉,他大体可以猜到皇上接下来要吩咐的事情是什么了。已经马上要进京了,贺萱的事情迟早是要有个结论的。
“你不能再在朕的身边儿呆太久了。”
听了这句话,左良和廖庸都有些惶恐的看了看皇上,贺萱倒是神情淡定,她早就想到了,不论到最后皇上决定自己是生是死,离开官场是必须的。
“冒冒然的让你离开,势必会引起许多人的猜测,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能会比较的难过。”
“臣明白。”
“可是皇上……”
左良想帮着贺萱求情,却被父亲的一个眼神,把余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回到京里,这次遇袭的事情必要会有人拿来大作文章,等着你的除了降职之外,可能还有些皮肉之苦。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谢皇上的关心,臣已经无大碍了。”
皇上点点头,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接下来,朕会先把你的职务降上几级,让你做个闲职,可能,你也会受些气,然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人继续想踩你压你,然后你会一降再降,最后,被贬离京城。”
说到这儿,皇上顿了一顿,背过了身去:“离开之后,就要再回来了……只怕朕以后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说些闲话了。但朕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你的父亲……朕一时还无法为他平反昭雪,这些,你要体谅……”
“臣明白。”
贺萱的这三个字,让众人听的心里发酸,尤其是左俊忠,对贺萱眼下的明理感觉到非常的难过,他觉得,如此程度的理解,已经大大超出了她这个年纪的界限。
皇上说到这儿,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屋子。
几个人退出来之后,左俊忠看了看贺萱,低声说道:“这之后的路,只怕会难走些,为了能让你安安生生的退出去,只怕我和子卿也不能与你再多联络了。而且,你最好也从……”
说着,左俊忠看了看廖庸。
贺萱明白,左俊忠想让自己从廖庸的身边儿离开,搬出廖家。
可是还没等贺萱开口,只听廖庸说道:“我不介意。我又不在朝上,难道他们还会……”
“这事儿,咱们还真得在意些。若是我们没有对贺萱有着某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只怕还会有许多人的眼睛盯着她……”左良说道。
听了左良的话,廖庸也没了声音,只是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没关系,我忍得了。”
“这话就说到此为止了,且散了吧。记得,这事儿也得和你媳妇交待明白,不然,她那张快嘴,不一定哪一句就说漏了。”左俊忠吩咐左良道。
左良点点头,先退了回去。
贺萱看了看廖庸,然后说道:“你先回去,我有几句话,想和左伯伯说。”
廖庸不解,什么事情还要背着自己,但看着贺萱的样子,廖庸还是点头先离开了。
“还有什么事?”左俊忠看着廖庸的背影,有些不解的问道。
“左伯伯,可否移动几步,咱们找个别处再说。”
左俊忠有些不解,但还是随着贺萱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地。
“我……知道入凡的事情了……”贺萱低声说道。
“入凡……的事?”左俊忠极不愿意把这句话理解成自己第一想到的那个方向。
“是。我也见到孟夫人了……”
从贺萱口中轻轻吐出的这几个字,把左俊忠给惊的无法复加。
“所以,左伯伯让我离开廖家的意思,我是明白的。这件事,压在我心头太久了,若是再不说出来,我真的要被逼的疯掉了。”贺萱说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当年父亲与您所做的事情,我也听闻了一些,虽然不全,但我也明白了父亲当年的心情。平叛与否,其实,现在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好孩子……”左俊忠的声音有些哽噎。
“至于入凡,我应了夫人,就算舍了我的性命,我也要护下他。就像当年,舍命护住夫人一般。所以,左伯伯,接下来的事情,不论从糟,我都会忍受。但您千万要看好郡主和子卿,他们两个,一个率性天真一个仗义为人……只怕……”
“好,我明白!这个,交给我了。”
贺萱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左伯伯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伯伯,您也请多加保重,只怕以后无忧,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与你交谈了。”
“好孩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安心了。”
说罢,左俊忠挥挥手,让贺萱离开了。
贺萱回去之后,没有跟廖庸交待什么,与廖庸的交待,她想留在今天的晚上。因为自己有太多的话想和廖庸说,太多的事情想要叮嘱他……太多,太多了……
……
看着各级的官员,连同这里的村长,保长,这一张张谄媚的脸,让贺萱心里不禁疑惑着,他们真的需要活的这么辛苦么?拼死拼活的从底处爬到高处,再高处,只为了能结结实实的踏上别人一脚……这样的日子真的过的很快乐么?
你走的越往上,越靠近那坐在自己身后的人,你倒越活的危险,越会每日城如履薄冰,这样的道理,难道他们就不明白么?
为什么这么多的人,愿意充当他们手里的棋子,为了他们拼尽自己,甚至赔尽自己的家人、族人性命,这图的是什么呢?
贺萱想不懂,也许,只是自己最近看到听到的太多了,有些感概吧……
就在贺萱感慨的时候,忽然听到站在门口的太监传道:“贤亲王到……”
一听到这个名字,贺萱不自觉的竟然打了个激灵。
只听里面答了个“传……”
允臻这才从最外面的院门走了进来。
贺萱的目光一直盯着允臻,死死的,她压制住了自己内心里所有的情感,不悲,不喜,不怒,不惊……不掺任何情感的,只是死死的盯着允臻,由远及近,直到他走到自己的身边。
允臻刚一进院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子不明的气场压迫着自己,当他抬头看到贺萱的时候,才找到了这股气场的来源。
这一次外出,时间并不是很久,可是允臻却像与贺萱隔了几世才又相见一般。
他冲着贺萱淡淡的一笑,就像当初他们初见时候一样。
只是,这一次,贺萱没有报以微笑,而是冷若冰霜一样的,只是看着自己。
允臻今天早上的时候,已经收到来人的报告,羽林卫有人去衙门打听邱家夫妇的事情了……而几乎与此同时,那位徐牢头儿也过来向允臻报告,邱实的药,已经喂了四日了,比允臻设定的时间,还多了一日……
这不由得,让允臻心里很是不痛快。
因为他的一个画蛇添足之举再加一个虎头蛇尾之行,不得不让自己加快了催促皇上审问邱实的脚步,不然,邱实很容易就那样死在牢里,这样会打乱接下来自己的步伐。
所以,自然而然的,徐牢头儿没能有幸走出贤王府的大门。
“好久不见了。”允臻微笑着与贺萱说道。
“是,王爷。”贺萱客气却毫无情感的说道。
允臻一笑,果然,贺萱猜到了……她在恨自己么?允臻问自己。
“听说你受了伤,可好了?”
“谢王爷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允臻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有空到我府上坐坐。咱们以后再说。我先去给皇上请安。”
“恭送王爷。”
贺萱的目光一直盯在允臻的脸上,这让允臻觉得非常的不自在。
邱实的那位师爷,并没有在那次围捕中被抓,而是在发现官兵之后第一时间逃离了那里。他悄悄的溜回了京城,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允臻。允臻明白,那个所谓的贺萱的家人,若不是贺萱本人,那必也就是她身边儿的那个孩子了。
邱实当时在花楼里与贺萱说了什么,师爷虽然不太清楚,但是,邱实的酒后失态他是知道的,邱实喝多了,最爱做的两件事:玩女人以及显摆王爷对自己的器重!
允臻得知这些,不免有些紧张,若是贺萱的嘴随便动动,直接把邱实的话,捅到了皇上那里,自己……可是,这万劫不复的消息始终没有传过来,允臻明白,贺萱,帮自己瞒住了听到了话。
他本以为,贺萱此举是因为对自己的情意……可是就在刚刚,允臻从贺萱的目光里,只读到了两字个——绝望。
她对自己,已经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