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脚上挂了一只哭诉老婆前女友可怕的老同学,但方域一点没受影响不说,气色还越来越好,人也吃胖了点,被同事说“变帅了”。秦青担心了几天,他笑着说,“我一点都看不见,真的,怕都没地方怕。”人要害怕,首先要看见,不管是看见影子还是看见别的什么,总之要有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偏偏方域跟段玉海认识多少年,深知他是个什么人,做了鬼也没变厉害,除了在梦里哭一哭——哭的还是刀白凤好可怕,童百丽好恶毒,这让人怎么怕得起来?
直到梅干给方域打电话,“段王爷的葬礼你来不来?”不等方域开腔就又说,同学们大多不愿意来。为什么?嫌晦气。
段王爷刚结婚就横死,怎么都给人一种他特别倒霉的感觉,更别提段王爷死前三个月前女友刀白凤也是横死,这更让人不舒服了。所以梅干打电话通知同学们来参加葬礼,有八成的人根本不知道段王爷死了,还以为梅干开玩笑,等听完是真死不是假死(……)后,统统都找借口不肯来了。
段王爷在公司的同事也只派了两个代表,童家仍是咬死牙不让童百丽以妻子身分参加葬礼,段家还听说童家想申请婚姻无效。
这下,段王爷的葬礼就格外冷清了。
段母难受得不得了,她实在接受不了儿子连葬礼上都没多少人。梅干看段母也快没命了,忍不住又伸了手,还想把方域拉来凑凑人数。
“至少要站够二十个人吧?我已经自掏腰包替七-八个人买了花圈了,就是为了让葬礼好看点。”
方域听到这里也是一声叹息,“这样吧,十八号是周六,我就过去一趟,不过夜,参加完葬礼就回来。”
“就知道你够仗义!”梅干感动得很,打了这么多电话,还是方域痛快说来。
晚上,段玉海就在方域梦里大闹起来。还是那条路,两人还站在原地,方域仍跟前几夜一样转身就走,只要他走出这半条街就能睡觉了,段玉海也追不过来。
但今晚段玉海出鲜招了,他跑到方域前头,跪下给方域磕头。
方域早发现段玉海拉不住他,但这几天也没见过他磕头啊。
方域想起白天梅干的电话,同情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回去看看伯母、伯父的。”
“你不能去!”段玉海抬头又是一脸鼻涕眼泪,“你不能去啊!她们会发现我的!”
方域闻言皱眉,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你缠着我,是因为我会回到这里来?会带你离开家乡?”
段玉海马上拼命点头,哭得惨不忍睹,“你千万别回去!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刀白凤真的缠着我!她死了不算,把我害死就是想让我跟她一块!如果你回去,她就会发现我了!”
方域又问了几句,此时才算是把事情搞清楚。童百丽给段玉海喂药,刀白凤一直缠着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以为刀白凤还爱他是来提醒他的,结果就把手给了刀白凤,谁知下一秒就被刀白凤推到楼梯下摔断脖子。
“然后呢?”
“然后她就缠着我啊!”还是人的时候,刀白凤碰不到他,一定要他把手给她手,她才能推他。变成鬼后,刀白凤可算是能碰着他了,还说两人都不去投胎,就这样永远在一起,还把段玉海以前给她发的誓都翻出来让段玉海再发一遍。他当然不肯啊,以前以为发誓就是随口一说,没神没鬼的随便发。现在自己都变成鬼也不敢不信了。所以他就跑了。
“你怎么会缠着我呢?”方域不解。
“刀白凤一见你就跑了。”他自然就赶紧跟紧方域了,过了一会儿,方域还没说话,他说:“我跟你说……你那个女朋友,你赶紧跟她分手吧!”
方域一愣,看段玉海竟然是难得的一脸真诚,好奇问他:“为什么?”
段玉海也是第一次凭良心说话,当然,也跟他自己有关。
“为什么?你不知道?她能看到我啊!”他看方域就好像方域是个自己找死的傻子。
“她看到你,为什么我就要跟她分手?”方域说。
“一般人能看到我吗?她是女人,又有阴阳眼,这种人不能沾!身上阴气重!”段玉海沉吟片刻,还真说出了一番道理,“我现在是鬼,看人就不是看脸,而是看气。刀白凤见你就跑,因为你身上有一股正气,我看到的就是从你头顶上冲天而起的金到发白的气柱。”
他说,路上的人,男女老幼身上的气色都不同。男人多是金气,直冲天空,但气柱有粗有细,有淡有浓,颜色也多有不同。他见过最好的气柱就是方域与梅干,其中梅干可能身体不好,虽然气柱也是金到亮白,但气柱细,越往上越细到快看不见。年老的男人气柱就像燃气灶开到最小,气柱都快缩没了。
女人身上的气不是气柱,而像是一团水笼罩在身上。水团有大有小,颜色也有清有浊。
秦青身上的水团比其他女人大数倍,颜色就像北极海底下的水,极清,澄澈透明,蓝色、绿色交相辉应,让人远远看到就觉得浑身冻得打哆嗦。
“别的女人身上的气只笼在自己身上,她的气是往下沉的,挨着地,而且她走近谁,她身上的气就像有粘性一样吸引别人的气。”段玉海想起当时差点被吸起还吓得不轻,“要不是我躲在你脚下,逃得及时,她都把我吸进去了……”吸进去会怎么样?他可不想知道!
可方域对他是不是差点被秦青干掉丝毫不感兴趣,问秦青跟自己在一起时,两人的气团是什么样的?
段玉海回忆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她的气附到你的气柱上,然后你的气柱就变得更大了,她的气团变得更亮了。”如果说秦青的气团像水,那跟方域的气柱接触后,就像阳光映到水里,让水变得亮而透明。
方域说:“照你这么说,我跟她在一起不是正好吗?我的气柱变粗,她的气团变明亮?”段玉海卡了壳,方域说,“你是怕我跟她在一起,你被她的气吸走吧?”
方域觉得他们该聊的都聊完了,他跟段玉海说,葬礼他是一定会去的,“你不在乎你父母,我们这些当同学的不能不管。”然后他也是不会跟秦青分手的,“那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能遇上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你放心,我们不会分手。你要是害怕就走吧,离开我找别人去不就行了?”
段玉海不肯,他看中方域身上的正气了,认为有他在,就算刀白凤追上来也不怕。
秦青第二天中午就知道了,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气。方域说:“你能看到他在哪儿吗?”
她就低头,说:“他躲在你脚底下。”
两人今天还是在车里吃的午饭。说段玉海就不能避开刀白凤,秦青有点担心方域去参加葬礼会被刀白凤缠上,不过方域身上的正气……
“你记不记得?当时是你抱住我后,我才从容榕身上脱出来的。”秦青想,她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庞大的气团,不然当时容榕肯定不可能轻易就上了她的身。方域愣了下,她说,“而且,只有你当时记得的经过跟我一样。”比起她来,方域倒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好人,他身上的凛然正气当时就有了。
“所以,我才记住了你。”方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开始他们的缘份就是他牵起来的。
“你去那里小心刀白凤。”她说。
“你放心。要段王爷说,刀白凤一见我就吓得跑出八百里,她不敢附到我身上的。”
就算是这样,秦青也不可能不担心。三月十八号那天,方域要早上四点去赶飞机,两人没见面,只以手机联系。秦青给手机定好了时,等到方域上飞机的那个时间就把她叫醒,她赶紧睁开眼把手机摸过来点开信息,“我已经平安上飞机了,你好好睡觉,晚上我就回来了”
一整天两人都借着手机联系,秦青得知方域飞机落地后,直接去了他的朋友梅干家放行李,两人一起去医院太平间接人,还顺便去看望了段父。段父已经没有意识了,只要拔管就要咽气,段母不舍得,说心还跳就说明人还活着,总之不肯拔。
见到段母,有亲戚陪在身边,段玉海的新婚妻子童百丽和童家人仍然没有露面,也没有送花圈什么的。还是梅干和方域商量之后,替童父童母和童百丽买了花圈。结果到了火葬场,发现了两个童百丽的花圈。方域和梅干还以为是童家人送的,等听到段家亲戚说悄悄话才知道,这个是段母掏钱买的,现在他们也在议论另一个是不是童家送的。方域和梅干只好假装不知道。
葬礼结束,段母被亲戚送回家,段家一个侄子要请梅干和方域吃饭,说替婶婶家谢梅干和方域,被两人推拒。他们俩是回梅干家叫的楼下快餐,方域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我马上就回去了。”
秦青问:“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方域知道她问什么,笑着说,“没什么不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秦青放心了,等方域坐飞机回来时已经快十点了,两人说好明天见面,今天让他回家直接休息。
第二天是星期天,秦青没回家,就在学校寝室。从早上起来就等着方域的电话,接到后立刻说:“我马上出去。”
她跑到校门口,方域就站在路边的车旁对她笑,她跑过去,却突然发现方域那一块竟然没有太阳!
她抬头看天空,整条马路都被太阳照着,方域身边没有树没有高楼,却没有太阳光。
想起段玉海说的她身上的气带粘性,她向方域跑去时就仔细感受着,在距离他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她感觉到好像从一个方向吹过来一股阴冷的风,但这股阴冷的风却迅速退却了。
她站到方域身边,看到阳光重新照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方域笑着说,“怎么一脸严肃?”
秦青摇摇头,她多少有点懂了。害死过人的鬼会更厉害,刚才跟着方域的应该就是刀白凤,但她还是害怕方域身上的正气,所以只敢远远的跟着,却又心怀怨恨。如果继续下去,难保她不会想办法害了方域。
奇怪的是,刚才她过来,刀白凤逃了。
这是为什么?
她可不觉得单靠自己能逼退她,一定有什么原因是她不知道的。
秦青跟方域之间不需要客气,何况这事又是跟他有关,所以两人分手时她就把这件事全跟他说了,包括她的推测。
“你问问段王爷。”她说。方域说:“好。”晚上又梦到那条路时,他主动去找段王爷。没想到以前是段王爷主动来找他,今晚竟然不知躲哪里去了。方域在这条街来回几趟,终于在垃圾筒后面发现他了。
看他蹲在垃圾筒后,方域也真是没脾气,“出来,有事问你。刀白凤是不是跟上我了?”
段玉海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乖乖点头。
“那她为什么跑,你知不知道?”
段玉海点头,“你女友当时的气有点凶,我在旁边看到都害怕。”当时那个庞大的冰一样的气团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向前侵袭,而且慢慢往地下沉,他也不懂这气团碰到刀白凤时会不会把她给带到地府去,当时他还这么盼来着,结果刀白凤跑了。
“还有就是,你当时的气柱更大了,跟你女朋友的气团非常快的融合到一起。”简直像沸腾的火山。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