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钰待小郡主坐下,连忙轻声问道:“她是谁?”
小郡主噘着嘴:“她好瞧不起人!亏我看她一个人伤心难过,好言相劝,白白叫了她这么多声姐姐!气死人了!”
张钰有点着急,他老是觉得这个少女十分眼熟,可就是想不到她到底是谁,他又问道:“她有没有说她叫什么?”
小郡主摇头道:“她不肯说!”
“那她都说了些什么?”
小郡主见他一连串的问话都是关于那个少女的,有点不高兴了:“你问这些干什么?你认识她么?”
“我觉得她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但就是想不起来了。”张钰拍拍后脑说道。
“哼,你肯定瞧人家长得漂亮,故意编了套谎话来骗我,想打听打听人家的事情,是不是?”小郡主秀眉一挑,便要发作。
张钰当然知道她的脾性,连忙说道:“哪里有呢?天下第一美女现在就在我面前,我用得着再去瞧别的姑娘么?”
小郡主听见他当面称赞自己,忽然害羞起来,红晕上颊,微微低下头去,“呸”了一声骂道:“胡说八道。”可心中却甜丝丝的。
张钰不敢再追问那少女的事了,只在心里想着:“她到底是谁呢?应该不是最近见过的,那又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呢?”
众人休息了一会,便又再起程了。
张钰首先走上渡头,跟渡船老大说好价钱,才请众人上船渡江。
张钰坐在船尾,看着船老大动作娴熟地摇着橹。橹杖在湍急的江水之中划出几道水痕,但很快便消失在急速回旋的江流之中了。
船老大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伯父,两鬓已经花白,他将两只衣袖卷起,露出一双已经被太阳晒成紫黑色的前臂,使劲地摇着橹杖,他一边摇着橹,一边轻轻哼着江南的歌儿。从他魁梧的身形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可是这时毕竟年纪上来了,摇起橹来颇为费力,额上已经渗出汗珠,呼吸也有点急促。
张钰看见这个情景,颇为后悔刚才跟他讲价钱的时候太过小气了,打定主意等会下船的时候要多付一点银子。
船到江心,江水更加急了,连带船身也剧烈摇晃起来。
船老大打起精神摇着橹,当船通过了江水最湍急的一段江域之后,船老大长吁一口气,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高声唱起歌儿来:“梨花江上——梨花落,梨花落时——白浪飞——”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在汹涌的波涛声中听起来自有一股豪放气概。
张钰听见“梨花江”三个字,心中猛然一震,他愣了一愣,问船老大道:“你说……这条大江叫做梨花江么?”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发颤。
船老大说道:“是啊!这条大江是汉江的一条支流,原本是有其他名字的,但因为这附近方圆百里的山岭中都生满了梨树,所以当地人干脆把它叫做梨花江了。”
张钰的脑海顿时涌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一条汹涌澎拜的的大江,大江之上有一只摇摇晃晃的小船,这只小船就好像大江中的一叶浮萍,随时有可能沉没。而小船之上是两个少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拼命地扶着船舷,在暴风疾雨中与惊涛骇浪作生命的顽强对抗……
事情已经过去六七年,张钰依然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原来是她!”
最初的激动化为温暖的回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她!”
浩浩江湖中,能再次遇见小时同历患难的伙伴,就好像要在大江之中钓到昨天放生的那条鱼一样困难。原本以为再也不可能见面了,却无意之中在一个小茶棚里相逢,张钰忽然生出这世界真小的感觉。
“我刚刚为什么没认出她来呢?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还会不会记得我呢?哎呀,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遇到她了!”
张钰思绪未定,船已经到岸了。
众人下了船。张钰将一两银子交给船老大,船老大瞪大了眼睛不敢接:“这个……太多了……”
“拿着!都给你!”
张钰的心情就好像现在的天空,阳光明媚!
黄昏时分,一行人已经来到长生岭脚下。
长生岭是江南一带比较大的山岭了,延绵数十里,山高林密,谷泉涧瀑,风景如画,尤其盛产灵芝、何首乌之类的延年益寿的珍贵药材,“长生”之名便是由此而来的。
幽灵谷就是长生岭中的一处最为隐秘的山谷了。
赵一刀等一行人在长山岭下找了一户农家借宿了一宿。
次日一早,已经是幽灵谷中武林大会之期了。赵一刀等早早起身,在农家里吃过早饭。张钰给了那农夫一两银子作为酬谢。
收拾停当之后,一行人便开始上岭。一路之上,不断地遇到各帮各派的江湖人士,这些人都是些粗豪汉子,说话声音极大,他们谈天说地,旁若无人,原本静悄悄的长生岭一时间变得热闹无比。
小郡主以前在临安城中,只有在新年灯节之夜才见过像这样的热闹场面,不由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有时看见几个长相凶恶的须虬髯大汉,又不禁有点害怕。
张钰的心情跟小郡主差不了多少,他也从来没有过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来参加过如此热闹的盛会的经历。与小郡主所不同的是,张钰的心中有更多的担忧,他知道赵一刀等三人到此必定有重大图谋的,而幽灵谷主举行此会的用意更是不得而知,一会儿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完全猜想不到,危险必定会有的,他之所以到此,一是因为好奇心重,想要一探究竟;二来也是因为对自己的轻功有足够信心,他想:“等会儿要是情况不妙,我脚底抹油,转身就走!”
而赵一刀等三人却目不斜视,对往来的人群视而不见。
过不多时,众人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路口旁边站着几个黑衣少年。看见众人来到,一个少年从路口闪出来,拱手为礼,朗声说道:“天下英雄齐来赴会,幽灵谷怠慢之处,请多多担待。敝主人已在长生殿前久候,请各位随我来。”说完前面带路,领着众人曲曲折折地在山岭中穿梭。
一路上经过了七八个三岔路口,每一个三岔路口都有黑衣少年等着,又由其中的一个少年接替原先的少年,领着众人继续前行。众人看见幽灵谷果然神秘难测,心情都不自觉地沉重起来,大声说话的人渐渐少了,到最后,林中涧里,只听见雀鸟的鸣叫而不闻人声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的眼前高高低低地出现一群房屋。
只见屋舍精致,花草相映,景色极好。
众人随着黑衣少年来到一间大屋之前,屋前大门的台阶之下,左右两边各有一只大理石狮,张牙舞爪,神态威严。
大门上的匾额用金漆写了三个大字: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