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说的没错,确切的说,应该算是说得很有道理。因为就在他说出这些话之前,绯岚就一直在心里暗示着,不断顽固的否定着这些推论。
是的,不只是政道这么想,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这么想——甚至就连她自己思考过最上云姬存在的意义。牵制最上家之后呢?近乎世仇的最上和伊达要想真正的和睦,只有政治联姻一条路。当年心怀鬼胎嫁入伊达的东夫人姑且算是个例子,那现在的她——名义上是最上家公主的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例子?会不会再次成为联姻的纽带?
或许,最上云姬她就是为此而生的。
“让你做了最上家的公主,这么一来你嫁给那位大人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若是结婚了,那也算伊达和最上的再次联姻。无论是对谁,这都是一门绝好的婚事。”小驹说得对——她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企图逃避的不过是自己罢了。说什么要拒绝,可是此刻早就身不由己。
如果说,伊达政道背负的是借着血统之由入赘他家继承别家家业的命运,那最上云姬,则是无可质疑的成为联姻的工具。这是命,这是她的命。
不过好在——她还是云绯岚。她现在可以暂且将云公主的身份放在一边,来日方长,保不准哪天事情就出了转机,她或许就可以逃脱这样的命运。
或许——只是或许罢了。除非真的有奇迹能够发生。
她烦躁的搔搔脑袋,靠在墙上望着顶棚的横梁方椽静静发呆。油灯悠悠地燃着,蓦地,火焰却突然微微抖动了一刹那,摇摆几下很快恢复了原样。
绯岚侧过头,看了看身边单膝跪地的便装女忍,嘴角微微一勾,算是笑了。“坐吧坐吧,自家人还客气啥,不过可惜,夕子你这套突然袭击的伎俩已经吓不到我了。”
女忍听了,便转成跪坐的姿势,那双吊眼上下扫了绯岚几圈,冷声哼笑道:“绯岚,怎么这么一副死人脸,睡多了还是做噩梦了?”她听了倒是没回答,也没有和夕子斗嘴,这倒是让女忍者感觉着实奇怪。今天这个云绯岚,看起来很不正常!
绯岚这么一回头,就看见又是一脸看到小怪兽似的表情的夕子,心想怎么一个个都换成这个表情来面对我,难道我真的是小怪兽不成?便不由得微微皱了眉,问了句“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照照镜子去看看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到底出什么事了?”夕子追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
“云绯岚!你给我说实话!”
“不说这些了,”绯岚岔开话题,“我们成亲有几天了?总有五六天了吧?”见夕子一脸鄙夷,她赶忙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好久没见过殿下了,是不是偶尔也要去他那里报个道啥的——免得一个个的都以为我被外星人抓走了。”说着,又朝她弯了弯嘴角,“好啦就这么定了,今天早点睡吧——”见夕子不动,她过去戳了戳那女忍者,“不走吗?一起睡?”
“云绯岚你今天真的很怪。”夕子扣住她的手腕,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明天去找殿下……去核实一些事情。”
“好吧——”夕子一听这回答,也终究没有再问,只是微微一欠身。烛火又是轻轻的摇曳了一刹,剧烈的摇晃后,随即恢复了平静。而绯岚也依旧靠着墙坐在那里,依旧抬头望着那方椽发呆。月光明了,又暗了。星辉散尽,又是一个冬夜。
等到绯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是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脖子也睡落枕了。她就觉得这一天开始得未免也太憋屈了点吧!
“绯岚,你不是要去找大殿吗?怎么还没起来?”夕子催促道。
“好——马上就来——哎哟好疼!”那么绯岚同学今天大概就是这么个状况了。本来没想睡的,落枕成这副德行,还真不如通宵了呢。绯岚尝试着给自己揉揉脖子,作用却不大,只得僵直着脖子出了门。夕子见她这副样子,也终于肯定了今天的云绯岚——和昨晚一样不正常。
甭管正不正常,反正绯岚现在是僵着个脖子坐在政宗面前了,再加上绯岚这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让政宗不由得面部抽搐。“绯岚——你的脖子还好吗?”
“好!很好!非常好!”她僵着脖子回答,还不忘伸出爪子竖起拇指比划着。“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不?”
“……你只是睡落枕了而已对吧?不是面瘫对吧?绯岚你可不可以稍微有点表情?”但是当他看到绯岚那如同百鬼夜行的虎式微笑之后,就很快后悔了,赶忙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拜托你还是别笑了。”于是呢,我们的绯岚同学再次回归了一脸死相。
“殿下,文书给您送进来了。”一声问语打破了尴尬。
绯岚一听这声音超级耳熟!哦哦这不是阿初的声音吗?她侧头这么一望——“……好疼!”是的,睡落枕的人你们都伤不起。
阿初——张建初拉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脸无奈的政宗以及捂着脖子眼噙泪水的绯岚。其实突然回一下头也许落枕就能好了,可惜的是绯岚中间还稍稍的犹豫了一下,所以导致了阿初见到的景象。
“阿——阿初你早……”绯岚缓缓挣扎坐起身来,伸手打着招呼。
“呃,你们在聊吗?那真是打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初赶忙进屋把公文放下,最后又觉得这么晾着绯岚却是不太够意思,便说了句“落枕了热敷一下吧”便又一行礼,退出了这“二人世界”。不得不说,阿初不愧是在大明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这种程度的圆滑世故自然不在话下。
见阿初出门,政宗也干脆坐到了绯岚身后,她想回头,倒是先“哎呦”一声,疼的动不了了。“别动。”政宗在她身后轻轻扣住了绯岚的肩,伸出拇指来在她后颈的穴位重重的按压。绯岚倒是第一次知道这货竟然会的还不少,这下子还真是对她的二货主公刮目相看了。
少女轻轻活动着脖子和肩膀,觉得按了几下着实轻松了许多,也乐得接受这种免费按摩,“殿下,没想到你还真有一手!”
“说不上是有一手吧。”政宗附和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以前我睡落枕了的话,母亲大人就这么给我按——后来也就学会了。”
“自己给自己按?”
“……算是给小次郎按的时候练出来的。”他说了这句,就顿住不再言他。政宗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好似在笑,虽然看不见,可她能想象得到他淡然微扬的嘴角。
“说起来,政道呢?”
他手上的按压顿了顿一瞬间,但很快继续,“他今天早上就走了,说是要回趟三春城。也对,毕竟在那里掌权了那么久,新政还未得到扶持,回去看看倒也无可厚非。”
“哦。”绯岚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了。
政道走了,难道他在躲我?
不……难道说现在的这个殿下也是政道——
“绯岚,怎么了?放松一点嘛。”却见绯岚费力的扭过身子,望着他的脸,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她微微皱眉,伸出手来直奔主题——眼罩。“你做什么?”政宗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赶忙抓住了她的手不许她再贸然行动。
政宗脸上的惊异和紧张是她从未见过的,纵使是上次被她看到了“好风景”,也没露出如此惊慌的神情。“你慌什么——”这种态度不由得让她微微确定了自己刚刚的预想——如果心里没鬼,那你慌什么!
二人都不肯松手,于是变保持着绯岚抓着他的眼罩,而政宗抓着绯岚的手——如此诡异的状态。片刻沉默后,政宗方才垂眼开口道:“……你放手……”
绯岚虽然带着怀疑和猜测,可毕竟不敢确定这就是政道。说实在的,虽说政道和政宗长得像,但也毕竟不是双胞胎,仔细看起来二人还没有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地步。但是万一是人皮面具呢!?不知道绯岚有没有迫害妄想症,反正看这个架势她是认准了面前的政宗就是政道假扮的了,“怎么,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看不成?”她丝毫不退让,放了狠话,嘴上也没了遮拦。“不就是只眼睛嘛有什么可捂着藏着的?至于像护着兜裆布一样那般较真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没穿兜裆布我都见过,你现在捂个眼罩不让我看这是做啥?”绯岚最后还总结似的白了他一眼,“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尼玛谁怀孕啊!?他伊达政宗堂堂九尺男儿还能怀孕?!听着多新鲜啊!
她家主公一听前半句,还会想起上次被她看光了的尴尬场景,可听到后半句,脑子里已经完全是各种各样的吐槽了。政宗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让你看我是怕吓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