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
缭绕的檀香在佛堂内丝丝缕缕盘旋而上,将正中供奉的白玉观音面目遮盖的模糊不清,若隐若现,但却丝毫不损其大慈大悲的庄严慈善,反而因着这份神秘,越发引人敬畏。
正对着白玉观音像的地上,铺着一个黄缎蒲团,蒲团之上有一头戴凤冠的女子端端正正的闭目而跪,正缓缓转着手里一百零八颗的檀香念珠喃喃祷念,一丝不苟,神态里满是虔诚。
女人之后的角落里,沉默而安静的侍立着一身着玄色内监服饰的男人,身形本就欣长,且并不像寻常内监们一样含胸弓背,看来就竟是有种翩翩的的君子风度。他此刻正微抬着双眸,看着跪在蒲团上女人的背影,目光认真而眷恋。他一动不动的保持这样的动作过了一个多时辰,但看样子,却似乎还能永远的这样看下去。
这样庄严安谧的氛围又继续持续了很久,直到口中默念的经文终于告一段落,女人慢慢睁眼,对着面前的观音大士五体投地的行了一礼,这才收起念珠,缓缓站了起来,只是许是在蒲团上跪的久了,女人双膝一软,身形略有些摇晃。
“皇后娘娘当心。”全心关注着这里的内监立即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女人双臂,但等得对方接着这股力站稳后,这位公公却接着顺臂下滑,轻佻的挠了挠女人手心。
皇后被这动作惊得猛然一颤,刚刚站稳的身子又是一软,便顺理成章的靠在了男人手里,但紧接着却立刻又站直了身,语气威严中透着慌乱:“放肆!佛门重地,岂容你乱来。”
“周海知罪,还请主子饶命。”男人低眉敛目,压着声音态度卑微的认着错,但身体却是不退反进,挨到了皇后的颈间,甚至伴着说话这请罪,轻微的热气随之扑到皇后耳垂,痒痒的,从耳垂开始顺着脊髓一路窜到了小腹。
皇后方才的威严训斥便立刻随着这感觉土崩瓦解,只是闭了双眼,叹息般的叫了一声:“周海……”
名为周海的内监神情恭敬的答应着,但动作却毫不停留,修长的手指拨弦一般熟稔的轻盈而动,低头挨在皇后近前耳鬓厮磨,移到哪出,哪出便是阵阵的酥麻火热。
皇后沉迷在这异常的感觉之中,微微喘/息着,双眼迷蒙,透过缭绕的香烟盯着供在案上的白玉观音像,依旧是永远的端庄慈祥,拯救苍生,似乎丝毫未曾发现自己的信徒正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做出何等荒唐的事。
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皇后望着观音,神色既沉迷又痛苦,头戴凤冠,身处佛堂,却与无根的太监做出这样为人不齿之事,这种有悖于道德礼教的行为,让她在自惭愧疚中却更能领会到难言的刺激,只需尝过一次,便从此食髓知味,难以舍弃。我一定会下地狱的,皇后紧闭了双眼,苦涩的扯了嘴角,又一次的这么想着,但与此同时的动作却是又迎合了几分,带着自我毁灭般的癫狂。
一刻钟后,周海缓缓的停下了动作,直起身呆愣的看着闭目的皇后,眼神复杂。
而又过片刻,终于从方才感觉中回过神,清醒了过来的皇后看到这眼神后,面上却是猛然闪过一丝厌恶,闭目侧头,再睁开眼时便已完全恢复了一国之母的端庄,口气威严:“退下。”
周海敛了眸子,毫不意外的低头应诺,略微整整自己歪斜了帽檐后,便熟悉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精致小梳,单膝跪地,伸手细致的整理起了皇后散乱的鬓角,目不斜视,神色分外的认真,那严谨的态度,简直像是这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了一样。
皇后一动不动的由着周海整理着,直到发髻被收拾妥当,周海的动作移到褶皱的袍角后,才忽的想到了什么般,声音略带沙哑的开了口:“给润泽新找的贴身宫女,可调/教妥当了?”
周海手下不停,回话的声音带着内监特有的尖利:“已教了两月,是个胆大心细的,等的茜采出去了,立刻便能顶上。”
“恩。”皇后沉吟的答应一声,又接着问道:“放她出宫的事?”
虽然话未说明,但周海却很清楚皇后在说什么般回的很是仔细:“哑药已备下,茜采并不识字,出宫后便是想去宣扬什么也是不行的,更莫提茜采那丫头是个聪明的,定会记着您放她出宫的恩德,不会自寻死路的。”
皇后微微垂了眼帘,神色中带着悲天悯人的自伤:“这堵堵红墙熬尽了多少人的一辈子,能放出一个便是一个吧,权当积了阴德。”
周海平展裙角的动作便忽的一滞,只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接着站起应了声是接着说道:“贵妃携齐才人已在偏殿候了一阵,您可要见?”
皇后也随之站起身,带了些奇怪的问道:“齐才人?”
“是上一批采选进的良家子,近些日子似是很得贵妃宠爱,特令搬进了昭阳宫。”周海轻声解释道。
许是也觉着“才人得贵妃宠爱”这样的说法有趣的很,”皇后闻言嘲讽的轻哼了一声,抚了抚袍角,说的随意:“让她们回了吧。”
周海躬身应是,俯身拾起皇后搁下的念珠正待起身时,眼角便扫到了屋外又一身影在门口左右晃着,似很是焦急。周海见状便知道了是有小太监有急事禀报,却又顾忌着皇后的规矩不敢出声惊扰,便对着皇后微微躬身示意后出了门,接着没废多大功夫便又重新进了屋,疾步行到了皇后身边,低声说道:“大皇子方才出来,往偏殿那边去了。”
皇后一顿,声音略微颤抖:“去看看!”说罢便立刻举步向前。
周海见状跟了上去,因为佛堂是在坤宁宫后殿一角,从这里去偏殿往正厅里行才是最近,加之皇后行的又急,因此没用多久功夫,皇后便与周海一起从内室出现了在卫贵妃与齐琳所在的偏殿内。迎面看去,皇子润泽果然是在偏殿门口呆呆立着,不知在干些什么。
没有理会旁人,皇后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自己很久未见的皇子,靠近几步伸出手似想触碰,却又不知为何还是放了下来,深深吸口气举步坐了主位,将目光落在了地上光亮的金砖上,沉静的开了口:“润泽,今日怎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