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一拳硬是把乔恩右半边脸打出青紫,乔恩嘴里甚至还有淡淡的腥味儿,
“你还好吗,”爱莎担忧的说,“我去找医生过来,”
“没事,我很好,”乔恩谢绝了爱莎的好意,用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尝到被人打的滋味了,
乔恩站了起来,和杰森完全的面对面,
他们俱是风度不凡,一位长发束起,灰卡的眼冷冷的直视着对方,本该是雅致潇洒的男人,却面容狼狈,眼底深处的更是愁容与苦意,
而另一位怒发冲冠,英俊的脸因为气愤而发红,男人注重细节,从右手小指上的尾戒到周身的穿着无不精挑细选,可此刻却全然抛弃了形象,
王秋曾经尝过的苦,杰森都看在眼里,在得知空难噩耗的那一刻,他甚至还曾经质问老天,为何如此不公的对待她,
那时他多么后悔,为了事业工作而疏远最好的朋友,他想弥补,可又怎么能弥补,
仿佛只是为了找一个寄托,他把王秋使用过的所有软件账户都收集起来,这些‘遗物’是他唯一能占有的了,他把那些摆在屏幕上,看着它们发呆,似乎希望有一天,它们能重新被主人使用,
这种想法其实和做梦没有两样,
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账户被激活,
喜悦已不足以形容杰森当时的心情,尽管他没有在王秋面前表现的太多,甚至还佯装镇定,只因为他觉得难为情。
可是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杰森恨不得咬牙切齿,
杰森并不知道艾德琳生命垂危的原因,他也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乔恩是她的监护人,理应好好照顾她,
杰森敢发誓如果自己有幸能成为艾德琳的‘父亲’,他一定会把最好的一切全部送给她,
事实上。他也已经这么做了,不过没有人知道,包括杰森的父母,“你真是一个废物,”杰森盯着乔恩。一字一句说道,
乔恩有一瞬间变了脸色,
废物。这个词就好像一颗巨石,在他心中重重砸下,
他的确就是废物,艾德琳在他眼皮底下被绑架。而他却像无头苍
蝇一般,四处乱撞。无能为力,
如果不是艾德琳的自救,那么现在就真的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时隔十二年,乔恩第一次后悔了当初的放弃,
但乔恩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示弱,“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两个男人都是顶尖聪明的人物,说的每一句话,都紧紧抓住了对方最薄弱的、最怕面对的痛楚。
杰森确实没有任何立场教训乔恩,甚至没有立场站在这里,
他是艾德琳的什么人。
朋友,奔四的男人与十岁不到的孩子能有友谊。鬼才相信;
父女,可是艾德琳的养父就在这里;
合作伙伴,这就更荒诞了,
这么大的破绽,乔恩怎能不怀疑,可是他只能把一切咽在心底,现在没什么比艾德琳醒来更重要,
杰森强行把火气下来,他不应该为艾德琳再添麻烦,
“抱歉,我冲动了,”杰森不甘的先放低了姿态,
“我知道,冲动有时候可以让人变得没有脑子,我不介意,”乔恩淡淡的回道,从他平静的脸上,真看不出是不是故意讽刺杰森,
乔恩和杰森到底还是没有吵起来,他们都是成熟的男人,如毛头小伙般的针锋相对,并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而乔恩甚至没有追问杰森与艾德琳的关系,或许他早有猜测,或许他根本不在意,
见气氛缓和下来,爱莎终于忍不住问了,“乔恩,他们是谁,”
“艾德琳的…”乔恩停顿了半秒才说,“故人,”
故人,多么玄妙的一个词,
乔恩又对杰森和尼奥说,
“艾德琳现在在接受治疗,”他回答了杰森一直紧追的问题,
也就说,她没死,
顿时,杰森眼前的灰暗又重新焕发出色彩,
可是接下来,乔恩的话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她脑部有血栓,陷入深度昏迷,暂时我们谁也不能靠近她,”
杰森愣了一秒,接着他便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王秋还活着就好,至少她还在这个世界上,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一直沉默的尼奥出声问道,“她清醒过来的机会有多大,”
知道随着昏迷时间的延长,智力必将受到损伤,艾德琳的天赋,尼奥非常欣赏,即使在北京,他们曾经有一段并不算愉快的经历,他不希望那么聪明的女孩,最后变成一个傻瓜,
尼奥的两个问题正是乔恩一直刻意回避,不愿多想的,
“我不知道,”他在刻意‘催眠’自己,“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星期一,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乔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爱莎眼睛又湿润了,
气氛沉闷下来,
良久,
“我暂时不回公司,你先想办法和那个小气鬼周旋,”杰森对尼奥说,小气鬼是杰森给麦伦的别称,
他要在医院里陪着艾德琳,上一次,他错过了,这一次绝不再放手,
尼奥刚才已经见识到杰森的情绪失控,所以没有抗议,难得服从了命令,即使他对杰森和艾德琳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疑惑,
“你替我对外宣布,我要休长假,”杰森又说,
不过话又说话来,杰森已经很久都没给自己放过假,他一心一意要壮大自己的公司,忙的昏天黑地。
尼奥点头,临走前,他对向乔恩表示了自己对艾德琳的祝福,不要以为他只是客套,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能让古怪别扭的尼奥说出这些对他来说‘肉麻虚伪’的话,
……
诺南轻闭着眼睛,和衣躺在床上,但意识却异常清醒,他在脑中正编织着一个美丽的梦。梦中的艾德琳没有病痛,她可以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奔跑,大声笑闹,
梦境虽好,
可诺南的脸依然绷着。眉头已经皱成了山凹形,长长的睫毛一直在抖动,非常不安稳。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条十字项链,仿佛还可以从上面感觉到艾德琳残余的温度,
从小没有经历过大挫折的少年人,在遇到如此逆境时。首先想到的是逃避现实,
无论诺南表现的再绅士沉稳。他终归只是孩子,不要指望一个孩子能多么坚强的承受力,
“砰,砰,”刺耳的击打声,扰乱了诺南的心境,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艾德琳都要成植物人了,你竟然还在这里睡大觉,”露娜站在台阶上。隔着窗子对他大喊道,
露娜是真的气愤了,早晨她一检查完身体。马上就去看艾德琳,却正巧见到杰森与乔恩的争执。
她站在拐角后面,看到了艾德琳的爸爸,看到了温柔如水的爱莎阿姨,还有两个没有见过的男人,
唯独少了那个男孩,那个阻止她送祝福的男孩,他不是很在乎艾德琳吗,
露娜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小妹妹,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露娜在医院住了这么久,两位哥哥从来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所以看到诺南对艾德琳的小心翼翼,她真的羡慕,明明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她的二哥却整天只知道泡妞,开派对和狐朋狗友鬼混,
可是当看到诺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时,她真的大失所望,
诺南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抬眼看着窗外露娜,她的右手还架着矫形架,
女孩虽然气鼓鼓着脸,但她周身的活力,是艾德琳怎么也比不上的,
想到还生死未卜的艾德琳,诺南就更难受了,有时候对比很能刺激到人,即使是无意的,
他走到窗前,步履有些迟缓,“你最好下来,”
医院总共就只有五个病人,所以一切设施都非常人性化,专门为家属准备了堪比酒店标准的房间,诺南就住在靠南边一间,在一楼,窗外是成片的花地,地面很光滑稍不留神,露娜就有可能从台阶上摔下来,那可就是伤上加伤了,
诺南不想再惹麻烦,
他说完,就准备拉上窗帘,
“胆小鬼,”露娜突然冲诺南大声喊了一句,然后从台阶上跳下来,小跑着离开了,同有心脏病,但她的心脏要比艾德琳强了不知多少,
连这个陌生的女孩也看出来了吗,诺南被金色的阳光滋养过的黄玫瑰刺住了眼,他失神般靠在墙上,任身体缓缓滑下,满目被痛苦印染,他弯着背,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即使在无人的房间里,诺南也不愿暴露自己的脆弱,
唯有轻轻的抽泣声,一阵一阵的,哀伤至极,
……
艾德琳全然不知自己为身边爱她的人们带来如此悲恸的,她的意识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实,
前世三十多年的点点滴滴就像被拨了快镜头,在她脑海中开幕又落幕如此循环往复,
她记得她是王秋,在畸形的家庭度过了童年,有懦弱老好人的母亲,还有双性恋的父亲,
可偏偏又生长在军区大院,三个最好的朋友带着其他同学任意的欺辱她,她却毫无还手之力,
她含泪含恨把所有的精力全部奉献给学习,终于,她离开家乡,离开了祖国,‘逃’到了大洋彼岸,
但她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解脱,同学的冷漠,导师的苛责,对周围陌生环境的恐惧,围绕着她,挥之不去,
万幸,她认识了杰森,一个充满活力与激情的男孩,她的留学生活也陡然转折,开始变得丰富而充实,
再好的朋友也不会永远在一起,随着年岁的增长,不知不觉,她和杰森的关系渐渐淡了,
而她的事业也迈向了顶峰,成为受人尊敬的教授,公司企业争相拉拢,
可是一场空难却夺走了这一切,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残酷的对她,
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未完成的心愿,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她,
艾德琳无声的呐喊,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路易斯博士,病人脑电波频率超过三十五赫兹,”助手吃惊的说道,
“立刻停住高压氧的输入,”路易斯说着,手上也迅速的按下了好几个按钮,
“不对劲,频率还在升高,”助手从未见过这么高的电波率,再这样下去,病人会有生命危险的,
迫不得已,路易斯让纳达为艾德琳扎了一针,
随着药性的发作,电波图上的曲线才慢慢降下来,
这已经是他们对艾德琳进行高强度苏醒治疗的第五天,也是第一次出现了这种情况,
是好是坏,还难以确定,
手术之后,艾德琳第一次被推出了重症监护病房,
也让所有人都升起了希望,
“物理治疗已经开始起到反作用,”路易斯在脑科方面并不是权威,所有能试的方法,他都已经用过,如果艾德琳再不醒来,这颗刚刚换上的心脏也会逐渐衰竭,
“我已经联系了我的大学同学,他专攻脑外科,是这方面的专家,两天之内就能到达曼哈顿,在这之前,你们可以试着与她交谈,她的大脑皮层意识域非常活跃,亲人的声音能唤醒她的概率很大,”
才短短的五天,
艾德琳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颊已经彻底凹陷进去,面无血色,卡白中甚至发青,营养液顺着透明的管子,慢慢输送进她的身体,似乎只有呼吸面罩上的点点湿气,还代表着这个孩子还是活着的,
虚弱的模样足以让见者落泪,
乔恩轻轻抬起艾德琳的手,冰凉凉的,
“对你,我那天的拳头太轻了,”杰森就站在乔恩身后,他的目光落在艾德琳脸上,与记忆中的王秋渐渐重合,杰森的心莫名突然有了一种悬空感,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乔恩没有说话,这几天,杰森和他一样,一直守在病房前,大公司的决策者,却抛下所有公务,他对艾德琳的用心丝毫不比自己少,
杰森就好像在逼乔恩,或者是在‘示威’,而且意思很明显,不要以为艾德琳离了他就不行,既然他不能胜任父亲的‘职位’,有人可以取而代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