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萝以为艾德琳心脏又出问题了,即使眼前的孩子看起来很好,连忙说道
“他还在老地方,正巧现在没有其他病人,”快到中午了,来医院的人少了很多,
“谢谢,”艾德琳匆匆上了楼,推开门,莫华德正在里面看报纸,
“艾德琳,怎么了?”见到来人,莫华德立刻放下报纸,
“能跟我去一个地方救人吗,”艾德琳心神不定,神情让莫华德觉得很奇怪,
“什么地方?救谁”莫华德疑惑的问,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艾德琳心里焦急,“你出诊吧?”
“当然,”莫华德知道艾德琳不会无聊的开这种玩笑,站起来,换上外套,“你在这儿等两分钟,我去准备急救箱,需要护士吗?”
“不,不,”艾德琳连忙摇摇头,亚瑟文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整家医院,最信任的也只有莫华德了,
莫华德又开出那俩老旧的雷诺,
“不是,从这边走,”莫华德习惯性的往红佩转方向盘,艾德琳阻止,
“这边?”莫华德诧异看着艾德琳,“这边还有人住吗?艾德琳,你不会连自己家的方向都不记得了吧,”
“没有,就是这边,”艾德琳也不知道亚瑟文现在到底在不在迪亚迪斯,但愿她赌对了罢,
迪亚迪斯这边的小路要比红佩那边更难走,因为没有人会过来除雪,雪堆积着结成了冰坨,一大块。一大块的横在路中间,
“这里的路可真是…,”莫华德努力的控制好方向盘,因为车颠簸的厉害,
“艾德琳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至少也要让我知道是谁啊,”
“你肯定知道,他经常去医院,”艾德琳还记得卡萝跟她说的那些,亚瑟文因为自虐。有一段时间隔三差五的被巴泽尔他们送进医院,“他有精神病,但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艾德琳也不清楚亚瑟文到底多大,这样说最保险了。
“噢,原来是亚瑟文,”莫华德果然认识。“他居然住在这里,我就说他们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除了医院,我还从没在镇上其他地方看到过他。”
“他又自虐了吗?”莫华德又问,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和他是怎么扯上关系的?还有你怎么知道他快死了?那两个男人呢?”
艾德琳低下头,她在想要怎么回答,
莫华德却以为她不愿意告诉他,“算了,算了,我只是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才是我的任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德琳连忙解释,
莫华德扬起手。“我真的不想知道了,”
他见艾德琳支支吾吾。就可以猜到真相恐怕不是他应该知道的,因为一直以来莫华德都认为艾德琳和乔恩不是普通人,现在那个精神状态极差的亚瑟文又住在这一边,谁知道这一切会不会跟那所谓的上流社会的恩怨有关呢,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以免招致祸患,
即使是白天,迪亚迪斯依然泛着一股子阴气,雪水顺着倾斜的青色屋檐一滴一滴的留下,原本城堡周围的杂草全部已经枯萎了,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红土,
第二次来到迪亚迪斯,艾德琳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住在这里,”莫华德从车上拿下来医疗器械,走到艾德琳身边,看了看破败的紫柚木门,以及被风蚀的厉害的墙面,还有那些破碎的窗户,“呵,这可,可真是有个性,”
艾德琳深吸一口,抬步朝里面走去,
乔恩几天前才来过这里,他告诉她迪亚迪斯已经是一座空堡了,因为有两个人凭空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等等,你确定要进去,”即使莫华德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死人,可是面前的城堡还是让他打从心底泛凉,
“我确定,”或许亚瑟文就在这栋城堡里慢慢的等死,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
“哎,好吧,”人家小女孩都不怕,莫华德没理由退缩,他先一步上了台阶,推开了那扇,
木桓之间诡异的摩擦声,让莫华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莫华德自言自语了一句,
迎面而来霉尘气让莫华德呛了好几口,待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由惊呼道,“我的天,这里面也太黑了,”
艾德琳在他后面走了进来,“还好,至少还看得清路,”阳光透过被灰尘完全遮盖的窗子,光线强度已经锐减到昏暗的地步,
上次艾德琳又病又累没来得及也没心情注意这个昔日辉煌的城堡落败的样子,
“我觉得这里就好像几百年没住过人,”莫华德仰头环视着,“件件都是古董,可惜没有一样值钱的,”莫华德踢开前面拦路的少了一条腿的椅子,
艾德琳知道这里有,那个房间里,每一样都东西都足以收藏进博物馆,
“噢,这是,”莫华德发现了地上的血迹,虽然已经发黑,但是他可以断定时间绝对没过多久,
艾德琳也看到了,她立刻就猜到那是巴泽尔和波特莱姆留下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莫华德干笑着,“我说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吧,”他想缓解一下这紧张的气氛,而且艾德琳这孩子平静的近乎诡异,让莫华德心里也寒的很,
“我们上楼吧,”艾德琳朝一边的长廊走去,她记得长廊的那头有一条窄而深的旋转楼梯,可以直达亚瑟文的房间,
“上,上楼。”莫华德心里喊上帝,他只是一个医生啊,为什么不仅要担负治疗的责任,还要干冒险家才干的事,
莫华德苦笑着跟上小女孩的步伐,为什么这个孩子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呢,
楼梯的通道口一如既往黑暗,因为这里没有一扇窗子,
“艾德琳,难道我们要上到顶层吗?”莫华德的声音在这空旷之中。回荡着,回声越来越小,
“是的,亚瑟文的房间在最上面,”艾德琳壮着胆子一直走在最前面。这里黑的只能让她看到自己的脚,
“如果真有人死在这种地方,估计骨头都成灰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罢,”莫华德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一听到死字,又让艾德琳心中一颤。“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难道不认为是事实吗?”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不知从来突然吹来一阵阴风,冷飕飕的,还带着凄厉的声音,
“我的上帝,这里真的不是鬼堡吗,为什么一切都如此奇怪,”莫华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曾经在这里呆了一晚上,可以保证城堡里没有鬼。”艾德琳仍然朝着上面走,在巨大的愧疚面前,害怕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晚上,你居然敢晚上待在这种地方。”莫华德惊异的说,“你不怕吗?”
“怕,”可是怕有用吗,
“到了,”艾德琳来到熟悉的房间门口,这里的光线稍微好一点,
艾德琳抬起手,扭动把手,“锁上了,”她愣住,进而心中一喜,“亚瑟文,快开门,”她使劲拍打着门,
“怎么了?”才上来的莫华德问道,
“亚瑟文就在这个房间里,可是门被反锁了,”艾德琳担心不已,
“我来试试看,”莫华德用力扭动变青的铜柄,“不愧是有钱人家的锁,都锈成这样了,居然还这么牢靠,”
莫华德即使上了年纪,体质也甚是强壮,最终他还是使用暴力撞开了门,
两个人一进门就下意识的看着脚下,
血从门口开始顺着一条曲折线条一滴一滴,直到正中间的大床,
莫华德立刻收敛住之前的放松与玩笑,嘴角抿住,凝重的大步走到窗前,
全身黑色的男孩就躺在洁白的被褥上,眼睛如花苞轻轻闭合住,长而卷的睫毛交织在一起,淡金色的头发撒落在身后,纯洁的让人不敢玷污,
可是令人惊心的是,床的下半段,俨然被染成了的鲜红色,血水还在从亚瑟文用手捂住的伤口处慢慢渗出来,白与红强烈的刺目对比,是那么的绝艳而妖娆,
莫华德眉头紧皱着,“天,你为什么不早点送他去医院,这太严重了,”男孩已经因为失血而休克,要是他们再晚来十几分钟,恐怕眼前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我,”见到亚瑟文现在的样子,艾德琳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像完全失了魂,即使莫华德略带指责的话语,也完全没听进去,她眼前只有这个就好像安详的睡着了的男孩,
几天以前的画面就像幻灯片似的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男孩像风一般奔跑在森林,他那如深晖般耀眼的双眼仰望黑夜里的繁星的,他单薄的身体跪坐在雪地里画出那些绝妙的画作,…艾德琳越想鼻子越酸,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安静的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他做错了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可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第一次,艾德琳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留下了眼泪,是悔恨,亦或是自责,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浸染到地摊上,而她却不自知,睁大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床上近乎透明的孩子,
艾德琳此时才体会到原来注视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这样的彷徨和心酸,
艾德琳不会知道也从未留心过亚瑟文总是喜欢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静静的看着她,那一份专注与执着,就好像全世界都只有她一人,
最严厉的惩罚莫过于,让一切调换过来,让艾德琳亲自品尝这样难熬的滋味,
莫华德肃着一张脸,把简易的手术用具铺展开,时间已然不多。
“艾德琳,你去帮我接一盆清水,”莫华德头也没回,凝眉说道,他突然又想到城堡的荒凉,“如果没有清水…,”那情况可就糟糕了。
“有,有,”艾德琳像是被惊醒了一般,以足让她心脏成不了的速度。快步走进那个曾经她被亚瑟文强行拖进去的洗漱室,
一颗水珠正凝结在头龙上,要掉不掉,艾德琳顾不上回忆,她脑中一片空白。机械的拧开水管,清澈的山泉,慢慢盛满一盆
……
血腥味弥绕在鼻尖。艾德琳呆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可是莫华德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艾德琳不敢看也不敢想,
巨大的窗帘被拉开。阳光把城堡里最顶层的房间,照的通亮,白金色的光一一扫过墙上,地上,还有天花板,那华丽的雕刻,精美的镶嵌,以及贵气的地毯,明示着这才是一个城堡应该有的样子,这才是一位王子应该住的地方。
“艾德琳,”,莫华德突然叫了她一声。
“什么,”艾德琳条件发射般的站起来。
“我让乔恩过来接你吧,”莫华德用水清洗了一下手上的血迹,“这里温度太低,你不冷吗,”
“不,”艾德琳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我要等他醒来,”
“亚瑟文就是昨天那个闯进盖古拉店里的人吧,”莫华德转过身,看着她,
艾德琳面色不变,可是心里却吃了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呵,你忘了我是医生吗?”莫华德仿佛知道艾德琳心中所想,“他的伤口小,可是深,明显是锯刀所致,我不是傻瓜,这么明显的事实,还猜不到,难怪你不愿意我带护士过来,是怕他被发现吗?难道你不担心我把这一切告诉警察?”
“我相信你不会,”艾德琳肿着眼望着莫华德,
莫华德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艾德琳,有没有人说过你聪明的可怕,不,不对,是成熟的可怕,”
艾德琳勉强扯了扯嘴角,“亚瑟文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没有,我只是暂时止住了他的伤口,但是拖了太久,炎症非常严重,必须要送到医院去,”莫华德说着开始收拾工具,
艾德琳走到床前,亚瑟文的伤口已经被莫华德包扎起来,只露出一张脸的亚瑟文真像一个纯洁无暇的天使,安安静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莫华德还替他盖上了被子,即使脸色依旧令人心悸,可艾德琳还是放下大半的心,
“你逃课来找我,乔恩不知情吧,”莫华德拿出电话,
“虽然你这样做是出于好心,但是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莫华德可对这座城堡相当排斥,“作为你的父亲,乔恩有权知道这一切,”
莫华德非常简短的告诉了乔恩大致情况,不消他说,乔恩立马动身过来,
“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再给他打一针,”莫华德放下电话,看着床上的孩子摇摇头,他从医近三十年,从未见过生命力如此顽强的成年人,更别提孩子了,
最令他疑惑的是,男孩既然数次试图自残自杀,那么为什么在真正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又充满无限留恋,以至于挺过如此严重的刀伤,
可惜莫华德不是精神科医生,弄不明白一个精神错乱的孩子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
艾德琳朝一边让开,不妨碍莫华德工作,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挪开脚,原来是一张纸,
艾德琳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
画上是她熟悉的乔恩的房间,墙上的照片,桌上的摆件都被极细致的画了出来,一个小女孩穿着睡衣正侧背着头,端坐着,望着窗外明月,眼里一阵迷茫,嘴角微微弯起,看起来似乎是在笑,可却让人感到淡淡的忧愁,
这是她吗,艾德琳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酸涩,
原来在别人眼中,她是这样的,
自以为能掩盖心绪,殊不知他人早就看的一清二楚,更何况亚瑟文是一个多么敏感的孩子,
“他画的?”打完针的莫华德走近看了一眼,“这不是你吗?真是太逼真了。”莫华德复又想到了亚瑟文的精神状况,摇头叹道,“可惜他如此出众的天赋,”
这时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是乔恩来了,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多说什么,
乔恩首先和莫华德一起把亚瑟文抬进了雷诺车,艾德琳走在最后,她默默的把那副画折好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你不觉得今天的行为太过冲动了吗?”一路沉默的回到家,乔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艾德琳,你只是一个孩子,难道还妄想拯救全世界吗。”
“可是亚瑟文差一点被我害死了,”直到现在,艾德琳的内心还饱受谴责。
“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本来就没有义务收留他,更没义务救他,我只能说他会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命。这是他的命,你明白吗?亚瑟文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乔恩只要一想到艾德琳主动接近那栋危险的城堡,心里既担心有恼怒,
“你果然知道他的身份,”艾德琳笃定的说,“他是不是所谓的王室?要追杀他的人又到底是谁?”
“艾德琳,这些都不你该知道的,好奇心太大会招致祸患,这一点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告诉你,”
否则艾德琳也不会跟亚瑟文扯上关系,也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麻烦了。
“那两个男人至今生死不明,或许城堡的阴深处还有其他人,你想过这些危险吗?”
艾德琳被乔恩教训的不发一声。手伸进口袋里,抓紧了那张画纸。
……
翌日,
“你昨天为什么突然走了,”杰瑞趴在艾德琳桌上,
“请病假去了趟医院,”艾德琳眼下的青色很重,昨天晚上被乔恩训斥,心情一直不好,加上又担心亚瑟文,即使后来莫华德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但艾德琳还是忧心的没有睡个好觉,
“这种借口就不要拿来哄我了,”杰瑞撇撇嘴,“真羡慕你啊,可以名正言顺的逃课,”
上课铃响起,凯茜走进来,身后跟着脑袋被包起来的维克,
“维克今天坚持要来上课,”凯茜欣慰的说,“我们要学习他这种精神,”
旁边的朱利安听了,做出一副作呕的表情,小声说,“我打赌,是维克这小子害怕留在医院吃药打针,才装出一副好学生样,也没见他之前认真上过课,”
“或许是他脑子坏了,本来他的伤不就在脑袋上吗,”杰瑞接了朱利安的话,也在打趣维克,他们两个人都看维克不顺眼,尤其是杰瑞,那次的混战,他至今记忆尤心,所以说小孩子都是爱记仇的,刺横在中间,想除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杰瑞,莫里是不是还在医院里?”艾德琳拍了拍前面的小肉背,
“是啊,他的伤要比维克严重多了,啧,在森林里呆了三个多小时,没有被冻成雪人就算是好的,”
杰瑞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艾德琳因为他的话凝起脸,
要是莫里和亚瑟文碰见了,他会认出来吗?
很显然,他会,因为亚瑟文给莫里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中午,
“孩子,出去晒晒太阳吧,在躺下去,你都要不会走路了,”莫里的妈妈妮亚亲了亲莫里的额头,温柔的说道,
莫里抬起至今还无知觉的左手,“妈妈,我是不是要变成残废了?”
看着儿子无助的双眼,妮亚鼻子又酸了,“不,会好起来的,相信我,莫里,”
莫里本来充满朝气的面容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惊恐和惧怕还依稀可以从他眼底看出,他望着自己的母亲,
“如果阳光能让我的手好起来话,”
“会好的,会…”妮亚说着说着哽咽了,莫里的左手伤的太重了,刚送来的时候,莫华德甚至动过截肢的想法,
妮亚推着轮椅上的莫里,“麦琳带来了你最爱吃的洋葱蛋塔还有土豆烘肉,”麦琳是莫里的姐姐,
“嗯,”莫里好像根本就没听进去,眼神依旧茫然,仿若失去了人生的希望一样,可莫里要比艾德琳小整整一岁半,
路过一间敞开着大门的病房,好几个医生护士站在里面,莫里慢慢转过头,一眼就看到洒在床上,那头他永生难忘的淡金色头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