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茵柔看着年耀岁的招式,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她手中的修文剑寒气与杀气暴涨,也化作万道银光横扫出去,快到人眼无法看清她的身形。
尤银一皱眉,赶忙问道:“三哥,怎么他们用的是一个招式?”
赵风云一脸不可思议,“竟然是无影剑法,他们用的是无影剑法中的万剑归一。”
说话间,台上剑光湮灭,归于平静。众人连忙定睛望去,人群中不由自主发出惊呼声。
陶茵柔与年耀岁背对背站在高台两边,陶茵柔手中的剑一滴一滴地滴着血,而年耀岁身上几处伤口,鲜血不住流出,浸湿了衣裳。
郑良脸色一喜,随即皱起眉头,“知仇小兄弟手下留情了?”
尤金摇摇头,“大哥你还看不出来吗?知仇小兄弟是故意的,他恐怕还要做什么。今日一战怕是知仇小兄弟期望的,他来京城的目的,我们需要重新查证了。”
尤银奇道:“难道他和那个杨家有什么关系?”
尤金道:“他的身份更加没有办法猜测了,拥有修文剑,会无影剑法,为一个和江湖没有关系的文人一家洗雪冤情,这三者无法直接联系起来。”
台上,陶茵柔脚步轻快地绕道年耀岁前面,看着他,冷笑道:“没有一剑杀了你,就是要听你认罪。”
年耀岁勉强撑着身体站立,眼睛阴森地瞪着陶茵柔,“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无影剑法?无影是你什么人?”
陶茵柔笑了,“看来你记性不大好啊,我说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是死在一个叫陶知仇的人手中,她杀你是为了给杨家报仇。”
年耀岁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暴喝:“你胡说八道,杨家是文人,与我素无瓜葛,我怎会去杀他一家?”
陶茵柔诡异地笑了起来,“看来我要帮助年老前辈好好回忆一下了。”话音一落,场下瞬间寂静无声,人人都竖着耳朵听着。
“六年前,杨御史以辞官回乡为借口,亲去各地暗中收集了廉王贪污赈灾款,倒卖军粮,以及收受贿赂等多项铁证。为了防止被廉王发现,他乔装改扮打算潜回京城,过揭阳县时,听闻当地百姓人人称颂言鹤言县令为官清廉,被称为言青天。他担心自己不能活着回到京城,就去找所谓言青天。呵呵......”陶茵柔发出令人绝望的冷笑。
言之梦的心缓缓向下跌落,她不忍再听下去。
“杨大人交给言鹤一份誊抄的证据和他的亲笔奏折,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言鹤竟然将他出卖给了廉王。廉王派人去抓杨大人,却意外发现杨大人身边多了个江湖高手,就是英雄排名榜第一的无影。于是,他设下圈套,派人追杀杨大人的家眷,年耀岁出场了,救下一家人,并假意保护他们一路去与杨大人团聚。”陶茵柔停了下来,看着脸色铁青的年耀岁,冷笑着继续说:“他们一家在揭阳回合后,无影老前辈见年耀岁如此正直善良,放下戒心,与他真心相交。而年耀岁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在无影老前辈的饭菜里下毒,可惜无影老前辈发现得太晚,即便这样,无影老前辈也拼死保护杨家人,最终杨氏十七口与无影老前辈均死在流光剑下。”
“你放屁!”李誉气的脸色发白,手中扇子指着陶茵柔,“不许你污蔑我父王!”
陶茵柔看向李誉,目光又移向旁边的言之梦,见她单薄的身躯微微在颤抖,脸色苍白不见血色,目光涣散没有焦点。陶茵柔心中一痛,叹息了一下,随即立马收住心神,喝道:“曹亮。”
人群中再次有人应道:“陶公子,接着。”
又是一个大包裹腾空飞上高台,陶茵柔反手握剑,伸出双臂接住,放在台子上,打开包裹,拿出一本薄册子,嗖地丢向李誉,喝道:“这是你父王所犯下的罪证和杨大人的奏折,你好好看看吧。”说完,抓起包裹里的册子私下扔去,“我找人誊抄了五百份,原本的账本和奏折也在我这里,有兴趣的也可以来看看。”
人群中那个脸颊消瘦的书生接了一本,打开看了几眼,眉头紧锁。
陶茵柔发完手中的册子,站起身,目光再次锁定在年耀岁的身上,“你不但杀了无影老前辈,还拿走了他身上的无影剑谱,更为无耻的是,你为了能成为英雄榜排名第一的高手,通过廉王授意给言鹤,诬陷吴刀为凶手,这招一箭双雕用得不错啊。”
台下人已经背着惊人的真相弄得震惊不已,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骂年耀岁无耻,江湖人最是看不惯这种意图玷污英雄榜的人,各种不堪入耳的话纷纷传来。
年耀岁身体一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噗通单膝跪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陶茵柔。
陶茵柔走上前一步,冷声说:“我现在就替杨家十七口人命手刃你这个凶手。你很幸运,无影老前辈不喜欢报仇,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说完手中的剑刺出,毫无阻碍地刺进了年耀岁的咽喉处,年耀岁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陶茵柔,许久一动不动。
陶茵柔抽出剑,鲜血瞬间喷了她一身,年耀岁的身体倒在台上,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
“年叔!”李誉狂叫往高台上冲,“姓陶的,你竟然杀了年叔,我跟你没完。”
陶茵柔没有看他,也没有再看言之梦,她拿出手帕擦干净剑,又捡起剑鞘收好剑,脚尖一点,直接飞离了高台,落在了墙外。
言之梦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男扮女装偷偷跑出府的,回去后直接从大门往里走。门房刚想要拦,绿萝立马骂道:“不就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了,小姐你也敢拦!”
进了府,言之梦不由自主走向了母亲的院子,言夫人正在看言之城写字,忽地进来三个男人,刚要呵斥就发现是自己女儿,言夫人笑骂道:“不让你出门你就整这么一出是吧,也不知道换身衣服再来。”
言之城也是一愣,随即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姐姐,是姐姐,姐姐这个样子好英俊哦。”
言之梦机械地走到言夫人面前,蹲下身,趴在言夫人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言夫人大惊,她直接想到了不好的一面,她以为是言之梦偷跑出去被哪个男人给欺负了,一面抱住言之梦,一面冲绿萝和海棠喝道:“你们俩个快说,小姐怎么了?”
言之城跳下椅子,跑到言之梦身边抱着她安慰道:“姐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去收拾她,姐姐不哭。”
绿萝和海棠也开始抹眼泪,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她们也不会有好的下场,两个人哭哭啼啼把事情讲了一遍。
言夫人闻言整个人呆住了,而后一脸不相信,“怎么会,老爷一向为官清廉啊。”却立即想起了言鹤从一个七品县令直接升为正四品知府,她脸色变得异常惨白。
言之城呆住了,他不敢相信那个教导他要清正廉洁爹爹竟然做了这么不廉洁的事情,随即暴躁了起来,叫道:“你们不要听外人胡说八道,我爹爹才不会呢,我要去问我爹。”说完就往外跑,跑一半被跌跌撞撞跑进来的钱有给撞上了,钱有也不赔罪,一脸焦急,“夫人,刚刚大理寺把老爷带走了。”
言夫人身子一僵,面色惨白。
李誉带着下人抬着年耀岁的尸体回王府,被一大群护卫给拦住了,为首的护卫道:“世子,王妃有令,年耀岁是杀人凶手,不能进我们王府。”
李誉抬手就是一巴掌,那个护卫不躲不闪,依旧道:“世子您就是杀了我,这个尸体也进不了王府。”
李誉怒道:“我父王呢,我要跟我父王说。”
那侍卫道:“殿下已经被锦衣卫带走了。”
李誉愣了,扭头看看死不瞑目的年耀岁,心一横,“给大理寺送去。”说完噔噔跑上台阶进了府,一路直奔王妃的院子。
进了屋子一看,王妃正在悠闲地插花,李誉皱起眉头,“母妃,父王都被锦衣卫带走了,你怎么还这么悠闲”
廉王妃一见儿子来了,立马上前拉着他的手,“又在外面跑了一天,可用午膳了?”
李誉急得不行,“母妃!”
廉王妃松开李誉,“你父王犯的事情,就算母妃去太后那跪上三天三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你父王千不该万不该杀那个杨御史一家,触怒了朝廷里清流一系,现在所有的言官都在准备奏折弹劾你父王呢。”
李誉更加焦虑,“皇伯父不会杀父王吧?”
廉王妃笑着拍拍李誉的手,“你父王只是贪财而已,并没有犯你皇伯父的禁忌,我想皇上应该会借口太后生辰免去你父王的死罪。”
李誉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母妃,言鹤是不是没救了?”
廉王妃道:“官肯定没了,也肯定会累及家眷的,你还是不要惦记那个言之梦了,你是皇室血脉,怎么也不可能娶一个罪犯的女儿为妻。”
李誉不干了,走上去一脸哀求,“母妃,我就是看上了言之梦,我就要娶她,母妃你想想办法。”
廉王妃一脸疼爱地看着李誉,“反正家属不会被株连的,大不了她被充军妓或是官奴的时候,母妃给你买下她。”
李誉连连摇头,“母妃,儿子是要一个清白的妻子,不是要一个卖身的下人,母妃你想办法保住她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去提亲,然后立马娶过来,好不好嘛?”
廉王妃脸一沉,“你不要胡闹,你是廉王世子,你父王唯一的儿子,你怎么也不可能娶一个罪犯的女儿为妻。”
李誉叫道:“如果娶不到言之梦,我就终身不娶。”
廉王妃怒道:“是不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婚姻大事不由得你自己做主,娶言之梦,绝不可能。”
李誉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看着廉王妃,“那我父王就要断子绝孙了。”
“混账!”廉王妃抬手就是一巴掌。
李誉的脸上瞬间就多了五个手指印,他依旧很平静,声音也变得很冷,“母妃,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呆在王府吗?为什么愿意跑到外面风吹雨打,也不愿意待着王府过舒适的生活?”
廉王妃一愣,李誉接着说:“自从我看见你掐死了我异母的弟弟,自从我知道你暗中给父王下了绝育的药,自从我知道我母妃其实是个蛇蝎的女人,我再也没有办法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些年若不是年叔保护我,我早就把自己作死了。”
廉王妃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你怎么知道的誉儿,我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
李誉用那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她,“我本来就是父王的嫡长子,不管父王有多少其他子女,都不会动摇我的地位,你根本不是为了我。”
廉王妃看着李誉,颤抖道:“当初我怀你的时候,你父王肆无忌惮地纳妾,一点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因此伤了身子,生你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才生下你,可是太医告诉我,我再也不能生了,你知道我有多痛!”
李誉平静地说:“所以我发誓我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母妃,言之梦就是那个女人,若不能娶她,我真的不会娶其他人。”说完转身出去。
廉王妃错愕地望着李誉的背影,许久,喊了下人进来,“备轿,我要回丞相府看娘亲。”
廉王妃从丞相府出来的时候一脸轻松,不过看神色似乎哭过。
入夜,言之梦辗转反侧,今晚原本绿萝值守,但是言之梦很想一个人呆着,便放了绿萝和海棠一起睡。
言之梦的脑海里一直都是陶茵柔在高台上的每一个神情,冷峻,伤心,嘲弄,愤怒......明明是温和谦逊的人,却表现出彻骨的决绝与残忍。
听口气,他并不像是杨家人,那他到底是谁?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言之梦又想到了自己父亲言鹤,曾经那个为官清廉,一身正义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正在胡思乱想中,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言之梦叹了口气,“你们不必陪我,快去睡吧。”感觉那人径直走到了自己床前,言之梦睁开眼睛一看。
陶茵柔提着剑站在那里,看着她。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