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两个人是过了几天甜腻的林老爷不忍直视的生活。他原本还打算和自己闺女好好谈谈,该怎么对待韩清萌。一看自己就是多事,人家小两口恐怕都觉得饭桌上多个人碍眼了。林老爷很自觉,让管家卷着铺盖去与韩老大做伴去了。
没了她爹这个大瓦数的电灯泡,林渊做足了风流好丈夫的样子。即风趣又体贴,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卧房,把韩清萌娇惯(浇灌)的越来越漂亮了。
韩老大这头却没那么轻松,他知道了韩清萌的身份后,眉毛就没舒展过,下棋总是输。林老头不干了,把棋盘一推,“老韩,你这就不对了啊,怎么?你女儿嫁给我儿子你不乐意是吧?下个棋都不好好下!”
韩老大气哼哼道:“放屁,我哪有一点不愿意啊,你那宝贝儿子还没怎地呢,就把我闺女给睡了,还容得我乐不乐意?”
“……”林老头瞬间气短了,自己的儿子确实不地道,“那你这是怎么了?”
“唉……”韩老大终于体会了儿女就是父母的债这种心情,他这些年来又当爹又当妈,终于把自己的宝贝养大了,可是一步棋走错,步步不对啊,“还不是小萌,非要去参加什么革命,当初我是哪根弦搭错了,非送她出国呢,现在可好了,心野了,留不住了。”
林老爷一愣,“这不是都结婚了,还有什么留不住的?”
韩老头瞅着林老头,“小渊没告诉你?小萌打算过些时间就要去什么敌后根据地支援医疗了。”
林老头不觉怒道:“这个死小子,这么大事也不和我说!”
韩老头道:“和你说有什么用,我这个当爹的说话都不好使?小渊这个做丈夫的对妻子是百依百顺,唉!她俩都商量好了,小渊留下来照顾我们两把老骨头,小萌去闹革命。”
林老头也犯起愁来了,两个老头子长吁短叹,两个管家相视一看,韩管家上前一步,说道:“老爷,林老爷,不如让小姐留下一点血脉再走,林姑爷是男子,得给林家传宗接代啊。”
韩老头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就这么定了。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到时一定不舍得走了!”
林老爷:“……”完蛋了。
等晚饭过后,林渊和韩清萌接到通知,说他们的爹召开了一次小型家庭会议,她俩一脸迷茫地过去韩宅一看,俩老头坐在沙发上摆着正经的姿势,韩老头乐得合不拢嘴,林老头一脸苦大仇深。
韩老爷笑呵呵地说:“来来来……坐下。”
林渊和韩清萌一坐下,韩老大就开口了,“小萌啊,这话你公爹说不出口,但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什么话还是说开了好些。你是我闺女,我这个当爹的就做回恶人。林家两代都是单传,你公爹是眼巴巴地等着你和小渊给他生个胖孙子抱呢,爹老了,爹也想抱外孙。你是人家妻子,就要肩负起传宗接代的任务,你的救国的理想,没人阻止,但是务必要给林家留个后,你才能走,否则爹绝对不依!”
韩清萌:“……”
林渊一脸诧异地看向他爹,结果他爹一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样,林渊就知道这是韩老爷的主意,意图很明显,不想小萌去参加什么革命。
林渊觉得这话还是得自己说,“爹,”看向两个爹,“我现在还小啊,才十八岁,生孩子的事情有的是时间啊,小萌心系大事,你要她留在上海滩生孩子实在是为难她了。”
“有什么为难的!女人不就是生孩子的吗?没了下一代还救什么国!”韩老大开始吹胡子瞪眼。
韩清萌和林渊作为女人,都觉得这话异常刺耳,韩清萌蹙着眉,“爹,这话就不对了,女人哪一点比男人差,为什么就得呆在家里生孩子?若不革命,生的孩子也是亡国奴,不能给他一个自由,有尊严的环境,生出来对得起他吗?”
“你……咳咳咳……”韩老爷气得脸色通红,林渊急忙上前慢慢顺着韩老大的后背,安慰道:“爹,小萌就是以事论事,说得也很有道理,您别气坏了身子。”
韩老大本还想夸自己女婿孝顺,结果林渊说出的话更让他生气了。当爹的真是个矛盾的角色,一方面怕女婿不疼自己女儿,现在又觉得这个女婿也太惯着自己的女儿了,根本不像个男人!
韩老大拿出家长□□的气势来了,“你不生孩子哪也别想去!”
韩清萌也来了小姐脾气,“我要去哪,谁也拦不住!”
韩老大大怒,连拍着桌子,喝道:“管家,把姑爷和小姐送回林宅,派人看着,生不出孩子谁也不许出门!要是她们跑了,你们也别打算活了!”
韩清萌气得站起身来甩头就走,林渊赶紧跟上去,紧紧拉着她的手,还挠着下韩清萌的手心,表示自己是忠实地站在她这边的。
回了二人的新房,林渊还打算嬉皮笑脸哄韩清萌开心,谁知韩清萌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小渊,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不想我走?”
林渊沉默半晌,才说:“当然是不想你走的,我想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只是,你有你理想与追求,我不会拦你的。”林渊还是不忘要不韩清萌哄开心点,加了一句,“虽然我很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把你留下来。”
韩清萌眼睛湿湿地上前抱住林渊,把头放在林渊肩膀上,“小渊,你知道吗?我本来立志革命不胜利,我就不嫁人。你是个意外,我好想做你的妻子,好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可是我又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我现在才知道人生有那么多无奈,完全是因为要得太多。”
林渊紧紧抱着韩清萌,“你要的一点都不多,是这个世道不好。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韩清萌抬起头,抬手摸着林渊的眉眼,眼里是潮湿的爱意,说出的话却艰难而坚定,“小渊,你偷偷送我走吧。”
林渊泪如雨下。
韩清萌就这样走了,虽是肝肠寸断,却坚定不移。
林渊看着火车咔哒咔哒地远走,视线模糊,泪水流得一塌糊涂。
等韩老大发现时,还打算大骂林渊一顿,但是一看林渊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得黯然地说:“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送她出国了呢?”
没过几天,上海的日本兵满大街都是,韩家消息也算灵通,知道是一批黄金被人劫走了,林渊想韩清萌算是立了大功了吧,她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应该不用上战场的,最少没那么危险。
可是,没有韩清萌的日子,林渊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生活,有时候吃着饭就会跑到楼上蒙头就睡;有时大半夜醒了,呆呆地看着依旧大红的新房,泪水便止不住地流。偶尔她会像以前一样大半夜爬到韩清萌的卧室,看着屋内依如从前,想着与韩清萌在这个房间的点点滴滴,林渊只觉得心痛的不能呼吸。
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
林渊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看一些报纸,从边边角角里找一些关于红军的消息。当看到日本开始对抗战区进行严密封锁的消息时,林渊的心就像□□与数九寒冰里。
无人区的情况她多少了解,没有吃的,没有盐,人会一点一点虚弱下去,还要东躲西藏,万一被日本发现,就会发生必死还难受的事情,更何况是女人。
棒子看到林渊这样也很难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报纸藏起来,不让林渊看见。可是又怎么能藏得过。
这天,棒子一大早就找林渊,结果房门打开,进去一看被子凌乱没有整理,人也不见了。
棒子吓得头皮发麻,他就怕林渊一个想不开寻短见了,可是又觉得不至于。他噔噔上楼下楼,房前屋后,终于在花园的石凳上发现林渊。
林渊傻傻地呆住着,目光直直的没有焦点,怀里抱着一卷报纸。
棒子试着把报纸抽出来,一看,倒吸了一口气,这不就是自己藏到沙发底下的那份报纸吗?
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被迫进行战略性转移,走的路线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在缺衣少吃的艰苦条件下,无疑是自寻死路。
棒子绞尽脑汁想了句安慰的话,“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妈的,跟火上浇油没啥区别。
林渊腾地站起身,“我必须马上到她身边!”
棒子毫不含糊,“我必须跟着你!”
她们两个偷偷摸摸开始准备,每个人准备了大包,弄了些压缩饼干,药品抗生素等逃命必须品。□□各带一把,子弹数百发,只是防身用。
林渊还给韩清萌带了一份小礼物,是生日礼物,林渊算了一下时间,估计可以赶在韩清萌二十一岁生日前。
她哪里想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找一个人和在大海里找一条金鱼一样困难。
至此离别后,再见面竟然是三年之后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