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摆驾来到景福宫的时候,华霜手里正拿着一个盒子,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引得她凝神注目。
墨昀壑没让太监出声,挥挥手让其他宫女太监也都下了去,自己则迈步进了内殿。
华霜还是没察觉到他的到来。墨昀壑也不急,他轻轻地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许久许久。
“皇上何时来了?怎么也不唤一唤臣妾?”华霜已经把盒子盖上重新放回桌上,接着站起身,施了礼,语气冷淡道。
墨昀壑袖中的手不知怎的轻握了一下。
他走到华霜面前,微微垂下头,看向她,话语里像是有说不出的一丝沉痛:“阮国公的事……你得到消息了?”
“嗯。”华霜很快应了声,却没说其他话。
墨昀壑原本已经准备好承受她的质问和怒气,哪怕这些没有,她也应该痛苦和哀伤。不管是什么,他都已经想好对应之策。
可她这样平静,他要怎么做。
“阮国公的遗体不日就会运抵京城,到时你大哥和二哥也会出城迎葬,你……”他试探着问了句。
华霜本不看向他,但这时眼睛却望了他一眼,接着又移开,声音依旧清淡:“人死不能复生,这个消息臣妾都懂。臣妾父亲是为国捐躯,不管是作为女儿还是一国皇后,臣妾理应去送一程。皇上大可放心,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臣妾会样样恪守。”
他哪里是怕她出什么差错,他只是,只是担心,只是心痛。
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口,他说不出口,从那日她跪在雨中求他,而他狠心决绝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预感,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回到从前,连一丝半点的温情都无法留住。
他的手攥得更紧,指节都开始泛白。
“到了阮国公下葬那日,朕会许你回家两日。”他的声音有些绷紧。
“家?皇上可真是说笑了,这里就是臣妾的家啊。”这座冰冷到骨子里的宫殿。
墨昀壑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他想上前去拥住这个女人。
不管不顾一切,只让她在自己的臂弯里。
可就算他想从头再来,她呢,她能将过往都忘却吗?
不,绝不。
从她的眼神里他就知道。
“你是不是还在怨朕,其实那时……”
“皇上请回吧,臣妾乏了。”
他想解释,她却不想听。
也是。并不是你犯了错,到了想解释的时候,另一方就必须得听,得原谅。很多事情错过了,永远就不会再回来。
墨昀壑静默了一瞬,接着就离开了景福宫,他想,来日方长,只要她是他的皇后,就总有听他说完的那一天。
可世事总是如此,他给你希望,却常不会给你一个结果。
真到那一日来临的时候,后悔,不,悔恨才会告诉你,晚了,迟了。
——
阮国公被葬入南郊皇陵旁的翠绿山头。
那日,华霜见到了久违的大哥二哥,还有弟弟慕安。只不过距离太远了,她看不太清楚他们的脸,却能感觉到相似的沧桑之感。
这场变故,注定成为他们各自人生的一个节点,一个颠覆。
阮慕南不久前已经同田杏完了婚,听说现在已经怀有身孕,此次念及奔波劳碌便没有来到京城。
其他的便是前来吊唁的文武百官。
华霜身着素服,淡淡地瞥过底下一众哭泣抹泪的人。她本是最应该哭的人,可却没有,她神情平静的仅仅像是一个旁观者。
墨昀壑看着她,心里到底渐渐滋生出了些许的不妥之感。
这样的华霜,太冷静了,冷静地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
以前的她也算得上沉静,但言行举止却到底透着些女孩子的灵气。不若现在,眼里像是已经乘不下任何东西。
说实话,这让他有些心惊。
风光大葬之后,入土的人不管被冠上什么盛名,到最后都将成一抔黄土,随风散去,随历史的长河逝去。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结局,却不曾想,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