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霜心里忍不住一阵悲凉。
对付如兰,现在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什么心情来对待。
曾经她始终怀着一分愧疚和顾虑,毕竟是她介入了付如兰和墨昀壑之间,也算是后来者。再后来,知道了一些秘密之后,她也已经释然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退出已成定局。但现在,更多的事情让她开始犹豫起来,她开始怀疑,一直以来那坚持着的,保护着的,到头来是不是又是一场空。
她静静地看向濒临崩溃的付如兰,许久之后缓缓说道:“付小姐,这个世界上有人值得你为他付出一切,也有人注定成为你生命中匆匆的过客。如果没有人爱你,也请你好好地爱自己,莫要让自己活得太过无奈悲凉。”
付如兰哭笑:“你知道些什么,你生来就是养尊处优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人的生活?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三哥,为什么连他都要走?为什么都要离开我?为什么?!”
她声音到最后都变得尖锐。
华霜等她说完之后,才又开口:“要让别人爱你,首先需要你爱别人。如果对你爱的人都做不到坦诚,那么你有哪能奢望别人对你掏心掏肺呢?”
付如兰尖叫:“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华霜的目光倏尔有些冷了:“付小姐,你根本不懂得去爱别人,从来不。”
付如兰一怔,随即嘲讽地一笑:“你说我不懂爱别人,你凭什么这么说?难道你自己就懂了吗?”
这次华霜并没有逃避,也抛却了所有的顾虑。
她缓缓开口:“付小姐,如果你懂得爱一个人,就不会枉顾他的前途名誉,将杀人的罪名冒充在我身上。如果你懂得爱一个人,就不会不顾自己重伤,将伤口撕裂后再重新缝合。如果你懂得爱一个人,就不会一直以来装疯卖傻,来让他心怀愧疚和悔恨。如果你懂得爱一个人,你想的应该全都是为他好,而不是一次次的,伤他的心,坏他的名。
付如兰,你的事情,他都早已查清。可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来问你吗?因为他爱你。所以一直以来觉得对你亏欠,觉得你的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因而他也就想弥补。可你居然一次次地把他的忍让和包容当做理所当然,奢侈地享受着他的爱还不自知,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真爱!”
她的这一席话,虽然让付如兰脸白如纸,却也让自己的心开始狂抽,疼痛不已。
这些话,到头来,终究还是让她亲口说出。
“你说、说什么……”付如兰眼里满是惧意。
华霜声音冰冷:“我说的话你应该最清楚。之所以不追究,个中缘由我也都一一说出了。付小姐,你该仔细地想一想。”
“不……不!你说的都不是真的!都不是!”付如兰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急急否认。
华霜这次任由她发泄。
只是在她声音嘶哑之后,才开始娓娓叙述:“付小姐,既然你还存有疑问,那我就从头说起。希望到最后,能解了你一个心结。”
墨昀壑回到驻扎的帐篷之后,话也没说,直接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描画起来,惹得一众手下副将面面相觑。
过了不久,墨昀壑把笔放下,同时将最上面的一张纸抽出,交待下去:“把画上的这个人给本王找出来!”
底下人又是大惊。
仔细瞧去,只不过是一个年近三十,身材壮实,相貌平平的普通男子,何以让王爷动这么大的气下令搜查?
但心里的那些疑问还是被他们识趣地压了回去,谁都知道,要在这个时候问墨昀壑,纯粹是闲脖子上少了咔嚓的那一刀。
大家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脖颈,不约而同地噤声。
——
马车内。
华霜:“先说凶杀案的事。其实这才是一切的起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还根本怀疑不到你的身上。当时有人发现了一具男性的尸体,死者脸被砍得血肉模糊,根本辨不出本来的模样。若是在平常,肯定就会被当做普通的凶案来了结。但怪就怪在,有人在现场发现了一只荷包,因为那只荷包,府尹将王爷请到了验尸房,秘密地将荷包交给了他。”
付如兰完全平静下来,竟还轻轻一笑:“那与我又有何关系?”
“荷包是我绣的,而且知道这只荷包存在的人,绝对不超过三人。我,墨昀壑,还有我以前的贴身丫头田杏。”
付如兰便笑得更深:“难道是他们其中的一人将荷包交予我,让我去做的嫁祸你的一切?”
华霜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当然不是他们。墨昀壑自不必说,田杏那时候还在国公府,又怎会把荷包偷出来,还送到了你的手上。给你荷包的,另有其人。她就是……浣纱。”
付如兰一怔,没说话。
“浣纱是田杏走后被安排到我身边的丫头,平时也算是尽心尽责,我也从没怀疑过她。但丢失荷包且在凶案现场被发现的时候,我便开始暗中调查起能够接触到我的房间且能知道荷包去处的人。事实证明,浣纱接替田杏成为我的贴身丫头之后,是最有可能发现荷包,且又能不动声色地将之盗出的人。”
“你仅凭猜测,难道不怕冤枉了好人?”
华霜心里更为苦涩,道:“我宁愿是我冤枉了她。但她身上多出的兰花香粉,却让我无法再自欺欺人。付小姐,我曾问过你屋前的兰花,品种算是十分稀有,别说这王府其他地方并没有,就算是临城各处,也很难找出几株相同的来。而浣纱区区一个侍候丫头,身上就抹着这种香粉,这难道不可疑吗?而且我也问过府中的几个妈子丫头,她们曾说看见你和浣纱接触过,虽说时间并不长,但要完成一项交易,也不是不可能。”
付如兰面色有些僵,最终扯了扯嘴角说道:“王妃始终是在猜测,如果要定谁的罪过,还请拿出真凭实据。”
华霜走到旁边坐下,显然已经是有些累了,没错,心力交瘁。
“浣纱的事情你不承认,或许我没有办法,但死者身上的证据,却是让你怎么都没办法狡辩的。我曾经为死者亲自验了一遍尸体,发现他的指甲里有少许的兰花汁液,不会是故意为之,很可能是在匆忙之间拖拽了兰花枝,用手将其拨开的时候留下的。付小姐,你门前有一株兰花的损害,该不会是你这个爱兰花如命的人所犯的失误罢。”
付如兰张了张口,没说出一句话。
“罢了。我只是负责查验尸体,至于你和死者的个中渊源,我并不想知道。而你串通浣纱诬陷我的事,我也可以不追究。但下一件事,我希望能听到你的解释。在有人劫地牢的那晚,你身上受了那么严重的刀伤,何大夫曾经跟我说过,你的伤口虽然很深,但缝合之后只要好加修养,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昨天我为你施针的时候,却发现你的伤口实际上被缝合了两遍,第一遍是何大夫所为,那第二遍,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伤口?付如兰轻轻抚住胸口,脸上开始蔓延出悲戚。
“你问我伤口是吗?好,那我告诉你。”她突然开始大笑起来,“我为三哥受了那么重的伤,几乎快要死了。何大夫给我治伤的时候,我痛得几乎不想活下去,但想到三哥,我忍了。结果呢,他只守了我一夜,一早听见你回来的消息,他连想都没想,直接跑出去找你。当时我是什么心情你知道吗?我很难过,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他走之后,我知道自己不能留在王府了。其他人笑话我不要紧,但三哥对我渐渐疏远,是我绝不想看到的。然后就是如你们所见。我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了后门。接下来的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都是一场噩梦。我被几个混混看到,被他们追到死胡同里面,苦苦哀求他们也没有任何用。
他们只是看着我笑。笑,你懂吗?是那种看着猎物在做无用之功拼命挣扎的狂笑。我知道,我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