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霜被迫紧紧看向他,一双美目也微微瞪起,方才保持的那股从容疏离终于被挣裂。
“墨昀壑,放手!”
“怎么,不叫王爷了?”墨昀壑嘴角勾起,双唇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吐息。
“……混蛋,你!”华霜忍住全身的战栗,咬牙说道。
墨昀壑却因为她的生气而开心,不是他自己有受虐倾向,而是,她面对他时,本该就是这样一幅模样。
华霜终于放弃和他拉开距离好好谈话,就着这个姿势,她在他耳边问道:“明天进宫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听说过?”墨昀壑的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可是宫里的规矩忌讳你要与我说清楚,否则出了丑,丢的可是你晋王爷的面子。”华霜也有些泄气,声音有些糯糯。
墨昀壑低低的笑声响起,似乎心情好了些:“那你明日就跟在本王的身后,万事有我,你就安心做你的小铃铛。”
“……你、才、是、小、铃、铛!”
玉峰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响动,不自觉老脸红了下,然后四十五度仰望星空,神情凄然。漫漫雪夜之下,让他一个孤家寡人伶伶仃仃地守门站岗,还伴着听到的屋里郎情妾意的甜甜蜜蜜。王爷,你这样真的好吗?
玉峰的哀怨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次声波传进了屋内,华霜猛一激灵,然后再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轻道:“喂,外面这么冷,能不能让玉峰先下去休息,待你吩咐需要时再行出现?”
“玉峰?为何说起他?”墨昀壑轻皱了皱眉,他可没忘记,刚才华霜和玉峰在门外交谈地正欢。
“只是进门的时候瞧见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外面这么冷,也怪不容易的。”
墨昀壑哼了声:“若是这点温度都受不住,还不如扔回炉再去再给练一把。”他手下的暗卫,哪能那么娇弱。
“好好,反正人是你晋王爷的,是苦是累跟我可没半点关系。”华霜真的不想再理这男人,于是便趁着他稍稍松懈的时候从他臂弯里钻了出来。
“既然王爷已经有了决断,臣妾也不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虽然嘴上还是这么说,但她的语气却显然软了几分。
墨昀壑也听得出,于是不再为难她,亲自走过去将她的大氅给拿来给她披上,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给带子打着结。
“王爷对付小姐也一贯如此吗?”华霜看着他的手指,问。
墨昀壑的手一下顿住,而后已经松开。他的声音沉了好几分:“阮华霜,你又想怎么样?”
华霜觉得有苦涩在心中蔓延,果然说到付如兰,所有的温情便都是假意了吗?她抿抿嘴唇,上面似乎还沾染着他的味道:“若是你真的喜欢付小姐,便好好待她,只待她好。每个女子都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钟情,付小姐也会希望你也如此。”
言下之意是,你不能心里放着一个人,面上却又和另一个人玩着暧~昧。
墨昀壑果然敛起俊容,一双眼睛尤为深肃。
“本王究竟该如何对你,阮华霜,你救过她两次。”
“我救她只是作为一个人的本能。况且我做大夫的时候,救的人那么多,哪能都希望他们来报答。所以……所以,你不必因为这个对我心存感激,也不用因此对我有多么的不同。我知道你们感情甚笃,我也不会想要介入。真的。”从那晚的决绝开始,她就深知,她或许永远不能走进这个男人的心里。以前她下定决心要做的那些努力,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同样的勇气。
墨昀壑眼睫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到最后,他一个字也没有再说出口。
回去的路上,华霜拿着小灯笼深浅不一地走过来时的脚印。不过因为雪一直在下,脚印也被埋没的差不多,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她和墨昀壑的感情,似乎也是如此。
存在过,但一阵细风吹来,便都消散了。
在他的心里,她是心爱之人的救命恩人,所以理应来向她解释,理应来对她好,理应对她说那样的话,然后用拨出的一点点感情来还上所欠的恩情。
可是,这样的爱情,她不想要,要了也不会长久。
每个女人,不管是何身份地位,面对爱情,追求的不过就是完整热烈。
当这样的条件都不存在,那么,即使认为已经揣进怀中的那份爱,将也绝不会长久。
华霜走在前面,身形有时高有时低,鞋子已经完全让深雪给淹没。她顿住一会儿,拔出雪里的绣鞋,能感觉到里面的棉袜已然湿透。现在离主院还有一段距离,路上也没见着几个下人,她就只能继续忍着慢慢往回走。
后面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锦裘的身影,跟随着前方的脚步,也缓缓而行。
在这寒寂的雪夜,两个人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拉锯战。不是你退我进的那一种,而是,你是否能回头看一眼,我是否会在下一秒就不见。
只是,这场战争,现在也没有赢家。
华霜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随行,也隐约知道这人是谁,可她不能回头。方才就是一时不备心软了下,才会又让自己动摇一次,狼狈一次。所以这次,她绝不会再犯。
就在离主院不远的假山处,一颗滚落下来的石头横在路中,被雪掩藏覆盖住。华霜一时不备,已经踩了上去,身体没留住平衡,眼看要一头栽倒在地。慌乱之中,她手中的小灯笼跌落在地,她也即将紧随其后。
但是,就在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和她同样冰冷的怀抱。
周围没有一丝光亮,灯笼中的火光也已熄灭。明明看不见眼前人的容貌,但华霜就是知道,这个人是谁。
“阮华霜,你记住:那天我说相信你,与你救不救如兰并无太多关系。不管是狩猎比赛那次,还是太子陷害那回,你的维护,我都有记在心里。我的经历,注定让我无法太多地相信别人,但是对你,我想试试。你说得对,现在我无法将你和如兰相提,但是在我心里,你也已经是独特的存在,是我珍惜的朋友。我相信了你,那么,你是否也能信我一回?”
他没用本王,而是我。
他的语气低缓,但很坚定。
他的眉眼看不清楚,可想必一会是黑耀璀璨。
华霜的眼睛、身体,定在他的脸廓、怀中。
满世界的黑暗和静寂,这一刻,都化为了衬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