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华霜起身的时候,墨昀壑已经去上了朝。昨晚许是紧绷了几天的神经放松下来,于是身体便如千斤重般,一直睡到这个时候。
田杏端着洗漱的水进屋时,看到的是华霜穿着里衣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惊得她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小跑着上前问:“我的小姐诶,您要找什么东西告诉奴婢就成,千万可别给磕碰到。”
华霜手上动作没停,却轻轻送了一个白眼过去:“你家小姐又不是那青瓷白器,哪有那么娇弱。不过昨天那个荷包你给放到哪里了,我怎么也找不到。”
田杏眼看她要到一人高的柜子上面去找,忙拉住她的胳膊,像是怕了她。“小姐,您别动了,奴婢这就给您找来,您千万别再动啊。”
绣到一半的荷包再次呈现在眼前时,华霜终于松了一口气,攥在手里,轻笑了出来。
田杏撇撇嘴,荷包绣的那朵花,以她看来,真的是……不忍直视。可是她又不能当面打击她家小姐的积极性,于是很“委婉”地说道:“小姐,这荷包上绣的是什么花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意思是您绣的这花看都看不出来,赶紧拆了再绣一个吧。
谁知华霜听后很认真地点点头:“你当然没有见过,这是无霜花,长于雪山脚下,很是稀有珍贵,我也只在师父特地培育的地方见过。怎么样,很好看吧。”
“……”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它被绣的乱糟糟的事实。
——
早朝之上的氛围与之前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一部分原因自然是皇帝的脸色依然不好,而大部分则是因为太子的缺席。
太子不知是何原因早朝并未到场,皇帝也没有发问,显然是早就知晓。因着太子未出现,太子一党的底气也少了许多,往日嚣张的态度也收敛了不少,倒是让其他朝官都出了口气。
墨昀壑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对他人百态并不太在意,旁边墨昀阡憋着笑意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肘,道:“三哥,你看到没有,现在所有的人都不敢得罪你呢。”
墨昀壑淡淡瞥了他有些揶揄的表情,却没在意,只是轻哼了声:“六弟,注意形象。”
墨昀阡的笑意顿时凝结在嘴边,许久才尴尬地咳了声,心道这三哥以前是闷葫芦一个,遇到他说笑的时候也顶多硬生生地喊句“六弟”警告他一番,现在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有创造性的回复了?难道成婚给一个男人的打击也包括让他打破古板?
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让墨昀阡打破古板的不是成婚,而是和他成婚的女人。
回到早朝。鉴于这压人的气氛,谁也没那个胆子出来当那出头鸟,皇帝看到无人上奏,便恹恹地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众人辅一散去,皇帝原本脸上倦怠的表情立刻消失无踪,但平日里的温和笑意也不见。他神色冷冷地示意殿中的那个青影道:“将他找来。”
青影领命而去。
皇帝则从高座上慢慢走下,在这大殿中缓缓踱步。大殿确实金碧辉煌,但也空旷得将人的身影衬托地无比寂寥。繁华和萧落,本就是正反两面的事。
不久,青影带着那人来了。
“见过皇上。”那人见到皇帝只是躬身见礼,并不跪。
皇帝回过头,看着眼前黑衣在身,黑纱遮面的人,眼里露出释然之意,他道:“血问影,朕让你查的事情有何结果?”
血影答道:“太子近年来权势愈盛,部下买官受贿严重,仅去年一年,买官之人上缴的银两达一百万。除此之外,还有贿赂克扣的费用,总数达三百万两。”
“三百万……”皇帝听后重复一遍,而后竟低低笑了出来。
“连年征战,国库一年的收入不过五六百万两,朕的儿子,吃下的银两居然有三百万。”皇帝的笑意逐渐放大,只不过这笑让人冷汗频出。
“还有呢?”皇帝突然回头,狠声问道。
“太子还乐于收纳美姬,府中有侍妾数十人,其中也不乏从各处抢夺来的美人。并且,太子性情狠厉,稍遇不顺便喜欢将下人处死,命丧之人也有近百个。”
皇帝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多愤怒,也没有像刚才一样笑出来。现在,他只是沉默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片盛大辉煌。
太子的所作所为,以前也不是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只不过他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悉心培养这么多年,寄予这么多厚望的儿子,居然是这么一副不堪的模样。
但现在,他还能自欺欺人吗?不,若是百年之后,江山交到这样的儿子手中,他拼尽一生得到的这一切,必定在顷刻之前化为灰烬。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
血影站在殿中,并不急躁,只是静待着皇帝下一步的指示。
许久,皇帝的声音传来:“从今日开始,密切观察晋王和越王。查清楚他们各自的身家,人脉。还有,莫要让他们兄弟走的太近,不管用什么办法。”
“皇上的意思是……离间?”血影有些疑惑,皇帝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睦相处,为何还要如此做?
皇帝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并没做解释。
血影走后,殿中的青影闪现出来,站在皇帝身后。
“迷青,朕做的,对还是不对?”
“皇上是在挑选下一任的太子,所做的一切,都考虑周全。”迷青无甚表情的脸上闪出一丝坚定。
“没错。可朕曾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朕的儿子身上,却没想到有一天,该逃的还是逃不掉。”
帝王的悲哀,这一刻,他终于才体会地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