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上一刻人们还纵酒声色,下一秒,凌厉的杀气便伴随着刀剑寒光猛然袭来。
华霜是被数声“护驾!”的尖叫惊醒的。
她抓紧墨昀壑的袖袍,后者则沉着脸将她的身体抱起来放在一边。
数百侍卫已经将皇帝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阮慕南目光锐利,持着剑站在最外端,一旦有刺客靠近,他立即挥刀相向。
随着侍卫数量的增加,各皇子和朝臣身边也建起了屏障。但刺客人数也在不断增加,几乎无孔不入。
但他们虽然和侍卫们奋力厮杀着,却并没有要伤害某个权贵的意思,只是将越来越多的人牵扯进战局,所有人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华霜的心紧揪着,但一转头,就发现墨昀壑已经离开了座位,也刚走出了侍卫们的包围圈。
“墨昀壑!”她跪坐起,喊他。
墨昀壑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浓重只化作风轻云淡的一笑,“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然后他继续向前走,那方向是……皇帝的位置。
场内的较量还在继续,但渐渐地,双方都失去了耐性,逐渐演变为你死我活的情境。
华霜的面前挡着许多人,但她的视线还是一眼就看到那个身影,她的眼睛瞬间有些涩痛。
有时候,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你明明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不能阻止。
是的,她不能阻止。
当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场中心时,高台之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信妃。而让她如此失态的……
皇帝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心里像是被针同时扎了几个窟窿,口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壑儿……”多少年,才得这一声真切的呼唤。
皇帝的眼眸变得赤红,在墨昀壑被扶到旁边平躺下后,他站起身。虽微微一踉,却很快稳住,对着下面还在抵抗的霖国侍卫发令:“给朕全部拿下!如有违抗,杀无赦!”
“是!!”
阮慕南看着自己的妹夫胸口的那把刀,再向华霜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担忧和怒意。他狠啐了一口,举起手中的剑,飞下高台,狠狠向刺客砍去。
刺客们也心生了退意。方才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刺杀机会,本来已有一人伪装成侍卫站在皇帝身边,只等他们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那人就可以完成对皇帝的致命一击。但是最后的时刻,晋王居然出现,替皇上挡下了那把刀。
今日的刺杀不成,只得等来日再寻机会。他们不再恋战,剩下的人围成一半月弧,将两人保护在中心,在侍卫的剑雨中向外逃去。
最后追出去的阮慕南来报,除两人逃走外,其他刺客全部伏诛。
皇帝听后阴沉下脸,且吩咐下去,务必将那两人擒拿归案,再查清楚这帮刺客的来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天子……这帮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但这所有现在都没有一个人重要——墨昀壑。
华霜在跑到离高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看着仰躺在那里的身形,她努力睁大眼睛,一步,一步地向那里挪去。
阮慕南忙上前扶住妹妹。“霜儿,你别急,皇上已经招来御医,晋王他……不会有事的。”
哥哥,最后连你都迟疑了。我们都知道的吧,刀正插在胸口,怎么会没有事?
“如果连你都这样,晋王他要怎么撑下去。霜儿,现在最不能倒下的人,就是你。”阮国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他的眉毛紧拧着,也为墨昀壑担心,但更重要的,是在担忧着她的女儿。
其实从华霜出嫁前,他就看出了,这个女儿,对晋王绝不只是露水相逢那样的对待,或许早已芳心暗许。也因为如此,当初他在那么艰难的抉择下,依然同意这门亲事。原本为了女儿的安全,他拼死也能跟皇帝要到退婚的诏书,但女儿既然如此喜爱,他若真要拆散,便是不尽情面,日后也难保华霜不会伤心。
只是如今,看着爱人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谁还能冷静下来?谁还能不椎心而痛?他多少年前已经试过一次,这次轮到自己的女儿承受,他才发现,这份痛并不比当年的少。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华霜并没有痛哭或是喊叫什么,她只是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墨昀壑的身边。
她的眼睛已经胀到最大,却不敢眨。她看看他还在嘶嘶冒着血的伤口,立马封住他的几处大穴,可即便是这样,血还是不住地冒出来。
所有的人此刻都静静的瞧着眼前的女子温柔地抚上丈夫的脸,仿佛他只是睡去,并没有受这样重的伤。她没有说话,却像是已经说了太多。
而日后在场的人说起今夜的事,莫不是带着轻叹和淡淡的……艳羡。晋王妃在晋王身受重伤后表现的那样沉静,其实并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带着一种誓死相随的决心。若晋王有什么事,她……不会独活。那么,他们两个,一直相爱至深了罢。
“王妃,来了!”一声尖喝打破了沉默。
余昇将暗卫找来的药箱递给华霜。华霜接过后眼中顿时恢复了神采,抬头对皇帝道:“父皇,我家爷他现在不宜移动,还请父皇清退无关之人,再找来两名御医和两名宫女,备好热水火炉即可。”
皇帝本还有一丝迟疑,但见她目光坚定清冽,便点点头,按她所说吩咐下去。
华霜趁人潮散去之时,将袖中的瓷瓶拿出,一颗晶透的红色丹药躺在她的手心。
“墨昀壑,给我坚持住。否则,等你挂掉了,我就开开心心当我的寡妇去,再找个比你好比你帅的人过下半辈子。还有你的如兰,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到时候我也一定想尽办法把她嫁个大老粗,让你在地底下悔青肠子。墨昀壑,醒过来……”她的尾音消失在唇与唇的触碰间,小小的赤丹由她的舌尖卷送向他的深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