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墨昀壑这次出去简单的“打探”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厮杀,当他一身鲜血地回来的时候,阮阮惊得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声音却抖得说不成句子:“你……怎、怎么啦?”
墨昀壑有些疲累地倚在门上,无奈道:“急什么,这不是我的血。”
阮阮这才稍放下心,小脸却还没完全展开,问道:“你是被人追杀了吗?”语气里不仅有担心,还有小小的埋怨。
“嗯,闯了一个地方,被那里的守卫给察觉了。”他不在意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阮阮还没问下去,就被一股大力拉出了门。
“等你一一弄明白了,咱们两个可以在这里,早点自裁了断便可。从现在开始,只管跟在我的身后,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他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阮阮也不是不明大局的人,知道追踪的人会马上前来,便任由他拉走在后面。
城门一定封锁地极严,现在前去跟抢着当炮灰没什么两样。
地面走不成,墨昀壑抬头看了眼,低声问道:“会轻功吗?”
怔了一下,阮阮忙点点头。
“嗯,你这小子总算还会点东西,”弄不清他是在夸奖还是讽刺什么,“城墙我估量过,十丈有余。我会设法引开那些人,到时你就施轻功出去罢。”
“不,我不一个人走,我要跟你一起。”阮阮突然反握住他的手。
“你这……”墨昀壑拧眉瞧了他一眼,“你留下来也是给我添乱,我一个人反倒容易脱身。”
“我虽然武功不算高强,但是我会用暗器。暗器,你看过的。我真的可以帮你的。”阮阮急声道,仿佛真的怕他一个人走了。
墨昀壑低叹一声,果然,谁拗起来都是一个模样,这看起来温顺的小子也是个倔性子。
“罢了罢了,你若是想留下,就留吧。”他最终妥协道。
阮阮一喜,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一阵沉闷却整齐的脚步声。
看来是追兵来了。
待到这一波人过去,两人背后都有些冷汗出来。
“你到底是闯了什么地方,惹得他们派了赤狼卫来追杀你?”
“赤狼卫?你也知道?”
“身穿红衣,缀以狼首,只要听说过这名号的人,都会认出来吧。”
赤狼卫,据传是乌托大将撒伊度手下的一支奇兵。此卫队人数算不得多,但战斗力极强,号称抵得上数万精兵。撒伊度派出这些人,便能看出墨昀壑那厮闯了多大的祸事了。
感受到质问的目光,墨昀壑明智地选择忽视。
阮阮也不再追问,现下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最重要的。趁着赤狼卫走过去平静的这阵,只要穿过一条大道,便能到了城墙之下。以他们两个的轻功和手法,到时解决掉几个卫兵不算难事。
刚走了两步,阮阮忽而感觉不对,回过头问道:“你怎么了?”
墨昀壑摸着腰间,脸色有些难看。
“我要去寻个东西。这次是真的不能跟你一起走了,保重。”
这句话也似风飘过似的,辨不清楚,他唯一清晰留下的,只有个背影。
*
阮阮再找到墨昀壑的时候,他正斜身躺在一堆杂物堆成的垛子之后,面上血色全无,胳膊上还嘶嘶往外冒着新鲜的血液。
他走上前,拿出条帕子捂住他的伤口,再撒上了一些药粉,问他:“疼吗?”
墨昀壑见到是他,拿刀的左手垂了下来,艰难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在这里吸引了卫兵的注意,趁乱逃走这样大好的机会,放弃了不可惜吗?”
“那你呢,明明也可以走掉,却中途回了来,不也是傻瓜?”
他苦笑一下,“我不一样。我丢了件重要的东西,必须回来找到。”
阮阮注意到他满是鲜血的手上紧紧握着什么,像是……一枚玉佩。
“它对你重要,无非是送它的人重要罢了。”阮阮低低的声音传来。
这次赤狼卫没有与他们擦身而过。当身边一阵劲风袭来的时候,阮阮第一反应就是把墨昀壑给推到一边,自己跟拿着尖刀的狼卫厮战起来。
狼卫来的越来越多,饶是顶尖的高手,被这样一群武功不弱训练有素的卫兵围攻,也颇为吃力,况且还是武功连二流都算不得的阮阮,没过几招他便要败下阵来。
为首的狼卫眼神犀利尖锐,看着被逼到角落的阮阮丝毫没有心软,依旧步步紧跟。他们这群人存在的目的,本就是打败敌人,还有杀了敌人。
阮阮脚下踉跄,心中却没那么害怕。
手里不多时出现了几支闪着幽绿光芒的银针,只要有人靠近到他三步以内,他保证,一定会让这淬了毒的银针封住那些人的喉咙。
本来这种毒物他带的不多,平时也不屑于用。不过师父曾教导过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偏来犯,难道还能让他们欺负了去不成?是以无论如何让他身上备着点这样的东西。
五步,四步,再近一步……
狼卫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尖刀,朝着他的脸上劈来。
阮阮睁大眼睛,看着锋芒毕露的刀刃就要落在他的脸上,手里的银针被轻轻转动。
然而下一刻,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动。
多少年后,阮阮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个鲜血满身,还要仰仗着佩刀站起来的男人,用他重伤的手,接住了要落在他头上的刀口。
皎皎月色的映衬下,他坚毅的目光,紧抿的双唇,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颤抖的手臂,都让他成为天神一般的存在。
成为,他的信仰。
然而墨昀壑的那一挡只是一瞬间震住了狼卫,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尖利的刀口转向墨昀壑而去。
“阿墨!”阮阮惊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墨昀壑手无力地垂下来,刚才一瞬,已经用尽了他仅余的力气。
电光火石间,一个慵懒淡漠的声音传来,“住手。”
狼卫闻言立即放下刀,恭敬地站到两旁。
在场能唤动狼卫的能有几人?
撒伊度着着黑色长袍,衬着极白的肤色,在这黑夜中显得无比鬼魅。
此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而后问站在后面的一人:“是他们两人吗?”
逐戾走出来,原本就可怖的脸上这时更加扭曲,眼眸赤红,“回主上,正是。恳请主上将他们两人交给属下处置,一定……给主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撒伊度不相信的摇摇头:“他们落在你手上必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的那些毒说不定在他们身上都要过一遍。那时候,我还能问出来个什么。”
逐戾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可了解地很,况且这次还在两个人手里栽了个大跟头。再看看狼狈的两人,真的,很有意思。
阮阮扶着墨昀壑,警惕地看着面前高大颀长的男人,心中忍不住打了个颤。若猜的不错,他肯定是北境人提起来就瑟瑟发抖的乌托大将,撒伊度。外传他凶猛无比,嗜杀成狂,但今日一见,竟带着几分收敛的书生样貌。但就是这反差极大的气质,更让人冷汗直出。
墨昀壑失血太多,脸愈发青白。除了手臂,后背火辣辣的感觉也阵阵袭来。今日确是他大意,贸然回了粮仓,结果让守在那里的狼卫层层围住。纵使他武功再高,也终究寡不敌众,受了不轻的伤,不过十几个狼卫在他手上也没讨得了什么便宜。
撒伊度眯着眼睛看着墨昀壑,问道:“就是你让我的赤狼卫身死两人,重伤七人?”
墨昀壑淡淡回答:“赤狼卫,也不过如此。”
撒伊度怒极反笑,“好,好,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更别说,还伤了他训练的王牌赤狼卫。
他挪前两步,眼瞳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浅绿色,“中原有句话叫‘来者是客’,我不会让你死,会让你安安全全地活在岷城。”
“笑话!岷城本就是我霖国疆土,何时轮得你这蛮夷说什么待客之道?!”墨昀壑说完这句话后,便喘息不止。
撒伊度其人,在乌托民风彪悍的疆域内都极受人畏怕,其狠毒手段可见一斑。近旁的人都知道,一旦他的眼睛变色,便是离着发狂的境地不远了,让他盯上的人,求得一死甚至也都成了奢望。
逐戾看此情形,不由得露出笑意。这次由主人出手,可比他亲自动手还来的痛快。
从刚才一开始就低着头的阮阮,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墨昀壑的手。撒伊度正按捺着心中的怒气,让狼卫把两人带走的时候,脖子上却被突然一刺。
“你?!”撒伊度感觉到脖子以下开始僵硬,刚才一直被他忽略掉的少年此刻正用三根银针抵住他的喉咙。
“撒将军,今日叨扰,是我们唐突了。不过,贵国的待客之道也实在不能苟同。既然不能宾主尽欢,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阮阮眉眼清淡,语气却是强硬。
与此同时,周遭的赤狼卫悄悄开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