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商议大计(1 / 1)

汉明帝手中的鞭微微一扬,吼声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明帝心中高兴,大声道:“大汉的勇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今天,朕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朕在这里,等着你们凯旋归来的一天。那时,希望你们用丰厚的战功、用匈奴、西域的头颅与鲜血,让朕知道,你是谁!”

旌旗翻飞,长枪击地。汉军的喊杀声如狂风暴雨般呼啸而来。这可是多少年的梦想啊,今天,终于又一次踏向寻梦、追梦的旅程,这一次旅程,充满了信心、期待与兴奋,汉明帝壮怀激烈,热血沸腾,忽然,掩藏在层云中的那轮淡日,抛下几丝光芒,汉明帝觉得有些刺眼,顿时天晕目眩,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身后的窦固见了,急忙向前,赶紧扶住。汉明帝定了定神,捂嘴咳嗽数声,手一张,赫然有一团鲜血,如同梅花般鲜艳!明帝怔了一怔,随即冷静下来,他解下佩剑,沉声道:“窦固!”

“在!”

“朕命你为此次西征主帅,耿秉、刘张为副,今授你宝剑,凭此剑,都尉以下,有功你可自行任命,有罪你可先斩后奏!此行山高路远,风刀霜剑,困难重重,望你惜马力,抚士卒,披荆斩棘,奋勇杀敌,勿负朕心!”

“臣领旨!”窦固激动不已,他没有想到,明帝会筑坛封将,当众授剑。纵观大汉,唯有韩信,受命于危难之间时,汉高祖才筑坛封将,其他诸如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名将,都没有这般殊荣。

“耿恭,你过来。”明帝面带笑意,遥遥招手。耿恭血气方刚,刚才明帝的一席话,令他热血澎湃。他一次次回忆着祖父耿况、伯父耿弇、耿舒和父亲耿广在战火燃烧的岁月中,挥刀浴血杀敌的场景,耿恭恨不得立即奔赴西域,此时闻得明帝召唤,迈开虎步,雄纠纠上坛,双手一揖,道:“臣耿恭叩见皇上。”

明帝并未理他,伸手一招,对着太子刘炟,缓缓道:“炟儿,这是耿恭,他的祖父耿况、伯父耿弇、耿舒、父亲耿广,都是万里挑一的名将,为我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朕老了,耿恭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就留着给你用了,你要像手中的毛笔一样,好好待他,用他在你的手里,写一幅彪炳千秋的旷世奇作。耿恭,过来,快拜见太子。”

耿恭当然知道明帝的意思,不禁心下感激,来到太子面前,深深一揖,道:“拜见太子!”

原来,太子刘炟好儒术,擅书法,一手狂草写得如疾风暴雨般酣畅淋漓,明帝平素就青眼有加,谓书如其人,刘炟定能将汉室发扬光大。今天,明帝这番话分明有托孤之意,太子刘炟急了,惶然道:“父皇年富力强,龙体安康,正是革除陈弊,开疆拓土,纵击外夷,行武帝故事的大好时机,怎么能称老呢?”

明帝摇摇头,沉默不言,惟有他知道,手心里的秘密。然而,征伐在即,他不能因此而乱了军心。吉时已到,战鼓响起,一万将士,在窦固、耿秉、刘张的率领下,缓缓启行。明帝痴痴望着慢慢行走的汉兵,终于化成无数小黑点,掩于天地苍茫之中。寒风萧瑟,明帝久久不动,太子刘炟低声道:“父皇,天寒地冬,我们回宫去吧。”明帝的胸口突然痒了起来,他拼命压制着,压制着,脸胀得通红,终于没有咳出声来。然后长叹一声,一步一步走向宫殿深处。

行军一日,就地扎营。窦固、耿秉、刘张巡行一圈,见各部秩序井然,安心入帐,准备召入耿恭,共商军情。刘张道:“耿恭不过一走卒,军情大计,何必召入?”

窦固望了望耿秉,耿秉脸色淡然,一言不发。窦固的扫把眉一扬,道:“耿恭虽然是士卒,但智勇绝不在我等之下,上次带兵攻打上原,毫无怯意,屡出奇计,虽然败于班超,但也是英雄相争,无谓胜负了。皇上对他青睐,我们怎么能不秉承上意,加以重用呢?我准备封他为校尉,依旧给他一千兵,让他护卫中军。”

刘张心想:“怎么能让耿恭得以重用?他若得势,有朝一日,翻起他父亲那笔旧账,如何是好?再说,马防那亦不好交待。”急忙阻止道:“窦将军千万不可!”

“为何?”

刘张瞅了瞅耿秉,向前一步,凑在窦固耳边,轻声道:“将军,授将台上,皇上当着一万将士的命,将耿恭郑重托给太子使用,可见耿恭绝非庸俗之辈,如果您现在委以重任,他必能一飞冲天。那时,耿恭只会感激皇上,怎么会感念太子呢?”窦固恍然大悟:“若非刘将军提醒,我差点忘了。好,我明白了,速召耿恭!”

耿恭昂然入帐,躬身道:“见过将军。”窦固见他气宇轩昂,头角峥嵘,心想:“刘张说的没错,究竟虎父无犬子,耿恭确非等闲之辈,可也没办法,只好压一压。”他大手一摆,道:“不必多礼。耿恭,你家世代为将,现下你哥哥耿秉又是这次西征的副将,我本想委你重任,可你毫无战功,怕人心不服!这样吧,你就先为军司马,领兵三百,护卫中军,同时赞助军机,可好?”

“窦将军,不可如此!”刘张白发飘飘,又喊道。

“又怎么了?”窦固对刘张的倚老卖老有点厌烦。刘张嘻嘻一笑,不慌不忙道:“窦将军,耿恭身为将门之后,文韬武略,才识过人,前次攻打五原,可见一斑,所以,让他护卫中军,岂不是大才小用吗?不如命他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像一柄利剑一样直插敌军咽喉!”

“好!”窦固高兴起来:“刘将军考虑周到,耿将军,你觉得这样可好?”耿秉应道:“我耿家自追随光武帝以来,岂有在战场上落后于人的?窦将军、刘将军如此安排,实是成全我弟弟上阵杀敌的心愿,当然可以!耿恭,快来拜谢两位将军!”

比起护卫中军,耿恭当然愿意作行军先锋,高兴道:“谢窦将军、刘将军。”窦固呵呵大笑,手一挥,道:“好,那么下面,我们来商议商议军情。你们看,西域的鄯善、于寘已依附我国,班超目前由于寘前往疏勒,西域北线,有车师、龟兹、焉耆尚未依附我国,其中,车师在外,邻近玉门关,他的西北方是匈奴,东北方是鲜卑,三者之间,匈奴最强,次为鲜卑,最弱车师,都来谈谈,这仗该怎么打!”窦固边说边翻开地图,上面由毛笔简简单单地勾画出汉朝西北的形貌。

刘张不假思索,道:“车师、鲜卑、匈奴,最弱为车师,先弱后强,先易后难,这是行军打仗最根本的准则了。况且,无论是匈奴,还是鲜卑,都逐水草而生,居无定所,很难找到主力所在。以前武帝时,常遣李广、韩安国、程不识等攻击匈奴,都因找不到匈奴,徒劳无功,浪费兵粮。因此,建议先攻车师,车师危,匈奴必然回援,我们聚足兵力,一举击溃。”

窦固掀须赞道:“刘将军毕竟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一言切中要害!耿将军,你认为呢?”

耿秉凝思片刻,道:“刘将军言之有理,但若匈奴邀鲜卑、龟兹等国,死守车师,形成拉锯战、消耗战,我军远道而来,客居为战,兵乏粮匮,到时进不能,退不能,这如何应对?”

刘张的一双小眼瞪得滚圆,怒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耿恭应声道:“我哥哥的意思最明显不过,我军兵不过万,不远千里而来,绝对不能形成对峙局面,敌众我寡,如何能胜?擒贼先擒王,匈奴、鲜卑好游牧,边陲无城,为今之计,可从鲜卑绕间道,直入匈奴腹地,寻找匈奴主力,闪电出战,一举击溃。匈奴既败,西域震动,车师自然不攻而下了。”

耿恭说得头头是道,刘张一张老脸登时挂不住了,叱道:“行军打仗岂是儿戏!深入敌境,三面包夹,如此冒险,不败则已,一败将涂地,你小小司马,能负得起这个责吗?哼,乳臭未干,就来赞议军机,真不知天高地厚!”

窦固摆手道:“刘将军,我刚说了,耿恭可以赞议军机。两家之言,都有道理。深入匈奴腹地,虽然冒险,却是走了一个妙着,打匈奴措手不及。强攻车师,吸引匈奴、鲜卑主力,万一久攻不下,到时进退两难,那如何是好?况孙子兵法说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窦固顿了顿,沉思良久。刘张紧张地望着窦固,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二十年前,雪地中的匈奴,狼号般挥舞着马刀,狞笑着砍下汉军一个又一个人头,刘张不禁心惊,他实在不愿,正面与匈奴交锋。这时,窦固决绝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同意耿秉、耿恭意见,寻找匈奴主力,殊死一战,匈奴一溃,车师自平!”

刘张懊丧得很,可窦固执意如此,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恨恨而退。耿秉与耿恭并肩走出帐外,在无人的地方时,轻言责道:“弟弟,凡事不宜过刚,刚则易折。商议军情时,弟语太急,可以缓缓进言,细陈利弊,话至七分即可,窦将军也是久经沙场,自会明白。刘将军既是汉室宗亲,也是百战名将,不可使其心其隔隙啊,要知道大战当前,将将不和,于军不利呀。”

耿恭心道:“打仗又不是请客吃饭,和和气气有什么用?该说的一定要说清楚,否则,这仗怎么打呢?”可他不愿顶撞哥哥,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哥哥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两人各自回营。

夜已深,营地静谧,巡守的汉兵手持长矛,来来回回巡查。耿恭入帐,吴猛、李敢、范羌都没有睡,抱膝而坐,见耿恭进来,长身而立,大喜道:“夜都很深了,哥哥怎么此时才回?”耿恭未答,拿过水罐,仰头咕咕咕喝了够。

李敢裂开大嘴,呵呵笑道:“哥哥也真是的,水有什么味?不如我去弄点酒来,咱兄弟喝个够,好不好?”

耿恭放下碗,把嘴一抹,斥道:“敢弟难道忘了,上次攻打上原时,你醉成烂泥,差点成了刀下鬼,还敢想着喝酒!军中不准喝酒,这是军令,我认得你是敢弟,窦将军的刀可不认得你李敢!”

李敢舌头一伸,小声道:“不喝就不喝,难不成说也说不得?”耿恭没有理他,道:“晚上商议军情,窦将军封我为军司马……”

“军司马?窦将军只命哥哥为军司马?筑坛授剑之时,皇上当着一万将士,将哥哥托于太子,窦将军难道没见到?哼,以哥哥之才,休说区区军司马,就是令哥哥亲率全军,也是绰绰有余!”吴猛义愤填膺,范羌也是愤愤不平。惟有李敢云里雾里,睁着迷茫的眼睛,道:“军司马是什么玩艺儿?”

“我国武官制度,依次为屯长、军侯、军司马、伍长、校尉、都尉、都统、副将、左将军、右将军、大将,像哥哥的军司马,那是十分低级的武官,可以算作末流了。”范羌道。

李敢一听,气得五窍内生烟,哇哇大叫:“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白胡子老鬼使的坏,哼,他那样子长得跟狐狸一样,一双贼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待我揪他出来,好好打他一顿,为哥哥出出气。”说毕,撸起袖子,拨腿往外便冲。

“回来!”耿恭满脸森严,厉声喝道。

李敢停脚,道:“哥哥,要不我们走吧,不在这里,像我们以前一样,聚山为盗,快活逍遥,多好,要做什么军司马!或者,我们自己拉一帮人马,一样的可以打匈奴啊。”

耿恭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咆哮道:“李敢!你现在是我堂堂大汉吏兵,怎么还能匪性不改!若再这样,我就一刀劈了你,休怪做哥哥的无情无义!”耿恭将剑拔到一半,又狠狠插入刀鞘,“咣”地一声响,李敢不敢再说,气呼呼地怔在原地。

耿恭缓缓道:“猛弟、敢弟,你们难道忘了亲人是怎么被匈奴掠杀的吗?难道忘了我们背井离乡、远行千里的征战目标吗?只要能够上阵杀敌,为国报仇,就算是一名普通的士卒,也已足够,何必在乎位高位低?”

吴猛猛然省悟,流着泪说:“是的,哥哥说得没错!只要能随军征战,上马杀敌,为死去的亲人报仇,管他是将军还是士兵呢?”

李敢“哗”地撕开衣服,露出黑黝黝的胸膛,喊道:“哥哥,我错了,来,你换上鞭子,朝我胸口狠狠抽几下吧!”

耿恭正色道:“吴猛、范羌、李敢,现在我命你们为军侯,各领一百兵,随我上马杀敌,下马治军,将有命,必遵从,有相违,必处斩,听到没有?”

“是!”吴猛、范羌、李敢用尽全力,大声吼道,高昂的声音响彻长空,这几个一身是壮的勇士,将在东汉历史上写下最为绝烈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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