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省,近江市,临江工业园小商村靠近村头的一栋雪白外墙红琉璃瓦三层洋楼内,一楼旁侧昏暗的地下车库最角落里,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下,有张陈旧散发着霉味的板床,杨一鸣脸色灰败,手如枯槁,胸部塌陷,腹部肿胀地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涣散,眼看不行了。
而在二楼宽敞豪华的客厅内,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正嗑着瓜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国产电视剧,随着剧情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客厅内侧的睡房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目光惊恐地紧握着手,颤抖的身体显得他正经历着心理的折磨。
夜渐渐深了,男孩终于下定决心,推开房门,悄悄来到了楼下的车库,走进了昏黄灯光的范围中。当他看到杨一鸣的样子,吓得忍不住捂紧嘴,泪水无声地簌簌滚落下来。
杨一鸣感到身边有人来,吃力的睁开双眼,稍微看清后发现了男孩,眼神中突然弥漫出割舍不下的感情来。
“儿子,我的。。。。。”杨一鸣热切地向男孩伸出双手,那是他的血肉,他死后的延续,他好想抓住孩子的手,那是死前唯一的抚慰。
男孩惊恐地看着如同枯骨般的手,死亡的气息刺激得他浑身筛糠般乱抖。就在杨一鸣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时,他最终还是忍受不了发自内心的巨大恐惧,低吼一声,掉头就跑。
杨一鸣的手怔怔停止在半空,绝望后的绝望再次洗刷着他孱弱的身体,他深爱的儿子如今都不敢再靠近他,对他来说是比死更可怕的。他感到痛心,觉得屈辱,更多的是无尽的悔恨,回想自己风光的日子,杨一鸣用尽全身的力气,憋出一口气大喊了一声:“你们。。。。。都会有报应的。。。。。。啊。。。。。。啊。。。。。。。啊。。。。。。。。!”
声音凄厉惨烈,从深深的车库内传了出来,久久回荡在村子上空,好奇的人纷纷扭头向这看来,而更多的心里有鬼的人,则恐惧地捂住耳朵,恨不得把那刺耳的声音隔绝在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地龟缩到屋子的最深处。
男孩也听到了父亲的惨叫,但是他似乎愈加恐惧般加快了逃离的脚步,如同风一般,窜进了隔壁村子的葡萄地里,一直冲到最深处,然后世界就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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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鸣先生是一个好人,一直以来都是。”韦云飘端坐在沙发上感慨道,“当初他和你们投资基金做风投赚了钱,(姜仁三人暗暗相互看了看彼此)然后就想着回家去发展了。江东省确实是个发展的好地方,靠近京都,交通便利,各种资源齐备,而且经济发展速度惊人,很多县市都适合做房地产还有软件以及网络的投资。可惜杨先生选择了回到近江,他老家那边去发展。”
“近江这几年来虽然发展速度也挺快,但是近江经济是一种畸形的生存状态,别的不说就拿杨先生居住的临江工业区的小商村,利用改革开放来的红利做大了第一个全国示范类经济发展村(中关村?),每年的税收和产值都位居其他地市前列,屡次得到国家老一辈领导人提名,乘坐在政治的顺风车上稳稳当当发展了二十多年。但是由于财富短期内急剧积累令村民们瞬间暴富而丧失了敢打敢拼的奋进精神,而且由于村里带头人商永贵文化有限,小农意识作怪,采取固步自封的发展模式,对外交流严重封闭,创新落后,产品一度跟不上国际水准,再加上商家一意孤行,承接模式由能者上位变为了亲族继承,到如今更加因为国内外经济状况下滑出口严重下降的背景下,账面赤字大增,小商村一度面临破产的局面,只不过商永贵父子中央有人权威过甚,将里面的实情结结实实给捂住了。”
“就是在这种时候,近江来了一个新任的市长,名叫刘飞,此人极富人格魅力和煽动手段,上任期间利用舆论和在中央的关系很快将许多濒临死亡的僵尸企业盘活了,让市里的经济状况再次打开了新局面。小商村如同落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立刻就投入了这个刘飞的怀抱,得以在这顶保护伞下慢慢提振经济,尝到了甜头的商永贵唯他马首是瞻,小商村也成为了刘飞手里的一条忠犬。“
“其实刘飞的手段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猫腻。近江这几年响应国家政策,大力征收土地,找了很多代理人扶持房地产项目,这土地一进一出的,很是为市里挣到了不少钱,但是好肉架不住狼多,再大的蛋糕在贪得无厌的攫取下也会有分完的时候,加上前几任领导好大喜功搞政绩,做多了面子工程,财政上的赤字又再次显露出来了,可惜那么多房地产项目还没有完工就遭受了资金链的断裂,市里银行又在国家调控下收紧了贷款,房子做不起来,卖不出去,扶持起来的房地产商人不干了,谁都不想倾家荡产陪着这群官老爷玩呀不是?于是整个行业圈子都衰退了,资金来源成为了领导层的噩梦。刘飞是国家一级院校经济专科毕业的高材生,进入官场那么久,最拿手的就是搞资金盘活项目。再加上他老婆娘家人在中央有那么点权利,贷款拨了下来,立即就让拉磨的驴子继续转圈了。可惜贷款资金有限,所以刘飞的念头就打到了民间。有个词最近很流行:国进民退!古来征战,粮草先行,苦的都是老百姓,国家这套马车要奋力发展,无非从民间来抓粮喂拉车的牲口,刘飞为了实现经济的腾飞,只能从民间募集资金了。但是近江靠近京都,有钱人哪个不是背后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关系的,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就将手伸向了没有什么势力的平头老百姓口袋了。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他通过房地产商人以抵押房产的方式向民间募集资金,并许诺定期高收益,利息比银行多了不止十几倍。这一招真正打动了广大市民的心了,这些年来经济发展,老百姓福利优厚,谁没有存点家底的,谁不想把自己的钱搞点理财啊吃点利息抵消通货膨胀的,但是这些钱放银行里增值的作用实在让人失望,放几年下来还不够货币贬值的。如今有人推出高收益理财产品,还有看得到的抵押物——房产,可信度绝对杠杠的。于是投资这种借贷产品的市民如过江之鲫,小到街头蹬三轮的,大到市委书记的老婆都踊跃参与了进来,巨额金钱纷纷进入了市委小金库,刘飞的口袋也就瞬间鼓囊了。而且在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更是形成了借贷层层转包的金字塔式形态,分成了多层贷放贷局面,吃利息和分红差价的人就像蚂蚱一样被串到了一条绳上。“
“在这样的时局下,杨先生回到了近江。恰好,杨先生的老婆叫商蓉是商家不远不近的旁系,而小商村作为刘飞的忠实拥戴者,也就成为了借贷的主力队伍,而且更是处于借贷金字塔的最高那几层的位置,很有跺跺脚就能让近江百姓心头乱颤的气势,所以小商村每一个人行走市里都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杨先生衣锦还乡,本意是想给自己和家里长脸,再就是为了回去投资的。近江经济状况不是有钱有胆识就可以开创一片天地的,在杨先生的观察下,贸然投资很可能血本无归,所以他按捺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可惜人怕出名猪怕壮,通过商蓉的嘴,小商村村长商永贵得知了杨先生的家底,那可是足足上亿的身家呀!如果注入刘飞的借贷方案里,那又可以维持很长一段还贷时间了。。。。。。没错,作为刘飞最高层下的第二层放贷领头羊,商永贵深知刘飞的方案漏洞百出,挪用了借贷的钱来填补整个萧条的房地产业,每个月光是还贷的利息钱对刘飞来说都是捉襟见肘,最近刘飞更是通过娘家人搭上一家可以拿到大额贷款的国企以高额利息继续借贷来还整个市民的利息钱,这样下去没有新资金的注入,刘飞将会死的很难看。如果刘飞垮了,小商村绝对也好不过哪去。所以为了能维持当下体面的唯一办法就只能靠杨生这样的草根巨贾了。于是商永贵跟刘飞一碰头,两人暗地商量得出了个可以让杨生心甘情愿掏出私存来注入行业贷款的办法。”
“首先刘飞处理了一批人,没错,就是前些年拿杨生垫背栽赃嫁祸的财政局办公室某主任以及一干人等——其实刘飞早就想动此人了,他新来上任,可不希望重要位置被不是自己人占据。随后大张旗鼓为杨生平反,将此前杨生任职污点一笔抹消,并高调聘请杨生做市委特别商业顾问,各种福利和名誉管够,令杨生心存感激的同时,脸上也倍有面子,觉得刘飞这个新市长对自己大有知遇之恩,更是通过在南边几年的人脉配合刘飞做了几件招商引资的好事情,市里对这位顾问的印象也瞬间升值,接着在短期内商讨出来了一个适合他业务水平的商业路子让杨生接手。这个路子就是市里决定扶持这几年比较火的民间借贷也就是所谓的P2P业务,免费在市中心拨出一片办公场所供杨一鸣进行吸收资金和借贷业务。做财务是杨生的老本行,可以有政府扶持开展这份本职工作,他十分兴奋,通过私底下的关系,他更是拉来了几个南边做生意的温州老板共同集资将这项业务给接了过来,准备大展宏图为本土经济腾飞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杨生的想法固然是好的,而且专业知识也的确够强,可惜他没有想到陷入的是一个爬不上来的陷阱,为他挖坑的不仅是刘飞商永贵这样的头面人物,更可怕的是,还有他的亲人。杨生的老婆商蓉,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在杨生外出打拼的时间里,早早就爬上了商永贵女婿的床,成为了那个男人无数面首里最死心塌地的一个,也正是她,第一时间暴露了杨生的资金账号密码。刘飞为杨生打通了各种关节开办起来的商业借贷中心,内部人员基本都是刘飞安排进去的,在杨一生等人注入资金的那一刻起,账面上除了数字,背后的资金全部都转入了刘飞的内部账号,供其继续玩乾坤大挪移的把戏。而杨生则没有能察觉这一切,通过公司源源不断地地吸收着民间的闲散资,不知不觉又都进入了刘飞的手里,整个公司简直就成为了刘飞这些官员的取款机。当时间过得越来越久,民间贷款的利息发放期又再次来到时,一时间摊派出去的钱居然不够数,杨生才发觉账目上的数字根本就是虚假伪作的,整个公司内部一时间就如同炸开的锅般沸腾了,股东们纷纷从南方赶过来调查原因。可惜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是市委贪墨了这笔钱,而且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个人敢将疑心指向ZHENG府。于是大家纷纷将目光看向杨生,公安调查部门也将他当做了最大嫌疑人,杨生瞬间崩溃了!”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被外界击倒,能将自己打倒的只有他自己,面对股东的质疑和大门外层层叠叠讨债的民众,杨生在焦虑,恐惧中从楼梯上失手跌落,摔断了胸口的八根肋骨,一下子人财两空了。他老婆商蓉第一时间提出了离婚,摆脱了外界的烦扰,而杨生天天被讨债的人围着,心力交瘁下病情不断加重,最后更因为无力支付医药费被医院抬回了家中,在无人照顾和照料的情况下,捱过了十几天,最后含恨而去。”
“杨生其实手底下放在我这里的资金还有一个亿,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来提取。在杨生过世后,刘飞通过ZHENGFU顺藤摸瓜得知了这笔资金,曾不止一次地想从我这里将这笔钱给提取出去,但是由于杨生设置了特别的保护方式才没有让这些人得逞,但是我也因此吃够了苦头,很多职能部门和刘飞的暗手都时刻监视着我。苦苦支撑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你们来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说完这段话,韦云飘如释重负地喝了口茶,然后起身拔掉了屋内的所有网线,并将电开关闸门打下,顿时屋内更暗了。
虽然不明白他要干嘛,姜仁首先开口了:“等等,韦先生,我有话要问。”
韦云飘边摆弄着屋里事情边示意他说话。
“首先,老杨的资金,据我所知,我们,咳咳那个,风投盈利后,每人的分润就是一亿多的数目,怎么老杨回去被套走了一个亿,在你这里还有那么多资金的?”姜仁疑问道。
谁知道他说完这话,李家豪和棒子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他。
感受到这股目光的姜仁脊背一凉,转头问道:“怎么了,我问得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啦。”李家豪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鄙夷道,“就你睡觉那段时间,国际油价大跌,我们做空国际原油,早早就将资产翻了一倍了。”
“WHAT?!”姜仁瞬间凌乱,“怎么不告诉。。。。。。。啊哈,是啦那时谁都不知道我在哪呢,你们怎么又能联系上我。哎呀,真是悔啊。。。。!”
“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到底干啥,嘿!“李家豪和棒子扼腕长叹。
“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吗?“韦云飘把屋内有关电力和网络的东西都清除后,从抽屉里拿出来一部苹果手提电脑,打开来,并取出一部卫星电话,拨出来一个链接端口,将该电脑单独联网后,点出来一个国外的信托基金首页,鼓捣出来了一个账号,然后对三人做出个有请的手势。
姜仁三人忙移步到屏幕前,发现那是一个六位密码输入窗口,淡蓝的输入提示欢快地跳动着,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呃,什么意思?“姜仁傻眼了。
“杨生走前曾经跟我说过,他是账号密码只有你们三人能输入,每人两个数字。只要密码正确,那么账号内的资金将会平均自动转入你们在新加坡开设的个人账户。“韦云飘一副恭喜各位的表情。
“什么?这个。。。。。老杨真是。。。。。。。“姜仁双眼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但是,他没跟我说过密码呀!“
“咳咳,我个人呢可以做些内容提示啊!“韦云飘掏出手机划拉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前两位数字,李家豪先生,提示如下:咱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看的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比赛。“
李家豪闻言,低头锁眉深深思考了下,随后慢慢伸出手指,敲下两个号码,静静说道:“他喜欢乔丹!“
韦云飘看他输完了,想了下,低低咕哝道:“23吗?。。。。。。
接下来,姜仁先生,提示如下:在KYV最喜欢唱的一首歌!“
“靠,那混蛋在ktv有唱过歌吗,不是一直在撩妹子吗?“姜仁瞬间脑门冒火了,”让我好好回忆下啊。。。。。。。不对啊,我怎么想都是记得他在撩妹呀!“
李家豪冷汗都出来了:“你能不能过滤掉这些玩意,怎么样他总有首歌给你印象最深刻吧?“
“印象深刻?“姜仁摸着下巴翻白眼继续回忆。
“咦,是不是这个?“脑海里的意识突然嚷道,随即一副场景跳脱在姜仁眼前,就看到一间五色灯光的KTV包间里,杨一鸣拔掉上衣,露着瘦脖子和嶙峋的排骨,拥着个妹子大声嚎道:”35岁那一年,我来到龙见田,认识了个朋友,跟咱不谈钱,名字不咋地,叫啥姜不仁。。。。。。。“
“你妹的,就他这段话,记得最深刻了。“姜仁恨恨道。
“哎哎,你看看,里面的数字。。。。。。是不是35呀?“意识提醒道。
“咦,是哦,难道。。。。。。。算了,就这数字了。“姜仁馒头黑线地按下了35。
韦云飘斜眼看他输完,继续提示道:“最后是朴顾俊先生,唔,我看看提示啊。。。。。。咳咳,唔,,提示是这样写的:请棒子随便写吧。“
“噗。“李家豪和姜仁同时吐血,“最后两位居然是随机数字!”
朴顾俊无辜地甩甩额前的刘海,无奈地叹道:“毕竟跟杨哥交情不够深呢,那么我输什么的好呢?“
“靠,别他么装了,快输吧!“姜仁催促道。
“算了,就这样吧!“朴顾俊落手打出88。
随着他的输入,密码框顿时消失,一个崭新的页面浮现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PS:写这篇章节,我是记起几年前看到一个报道,内容是个亿万富翁荣归故里,却意外身亡,心底颇多感慨。一个白手起家的奇迹居然如同一朵浪花般,刚翻起身姿就泯灭于海面,使得他过去的精彩辉煌都变成了笑话。再加上回忆起读书时,一个看我长大的叔叔染病身故,妻子因为家贫舍不得花剩下的两万块钱(当时是2003年)去给其医治,临近病逝时,小儿子为了逃避抑或说胆怯作怪,跑到郊外的葡萄园里不敢送父亲最后一程,诸般种种给我留下心结不散,感慨世间人情淡薄,潸然泪落。两下相比较,不知道是富贵却早夭好还是贫家独人去痛苦啊。对不起了,各位看客,你们看的不是小说了,这仅是我心情的写照,于此弯腰致歉,不至于受众位的鄙夷吧。最后致敬骁骑校的《匹夫的逆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