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正言顺地走出教廷只是昆尼尔计划的第一步。
他跟着圣光使团离开阿比斯公国,坐着教廷独有的飞行座骑——飞狮,来到安德鲁王国边境的喀里斯城,与出来执行任务的行动队暗中会合。
昆尼尔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愚蠢的人,事实上他不但不愚蠢,而且还异常的聪明。
从小到长大都待在教廷里,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阿比斯公国王城的城门,可昆尼尔来了陌生的喀里斯城后,也不见他有丁点儿拘谨或不适。他游走在喀里斯城的大街小巷,无论是在三教九流聚集的场所,还是名门贵族行乐的场合,他都能混得如鱼得水。
尽管他身边的随从总是对他某些“不自重”的行为表示不满,但这并不妨碍他做他想要做的事。
他甚至无师自通地从那些形形□□的人的只字片语里搜集信息,推断出了喀里斯城城主麦隆·安德鲁事实上并不知道教廷这次行动的目的。
“真是可怜,马上就要沦为待宰的羔羊了,却还不知道刽子手抡起屠刀的原因。这怎么可以呢!”他自言自语道,“跟我一样的可怜虫啊!或许我该让这位城主大人了解一点事情的真相,让他如果陷入痛苦的话,也能明白造成他不幸的根源是什么。”
“最起码,也有个可以仇恨的对象,不是吗?”
至于酬劳,就让城主大人帮他对付教廷那些人吧!毕竟只凭他一己之力,想摆脱圣光使团那些人,可不太容易呢!
一切以一块普通、破旧、不起眼却用魔法墨水镌写信息的羊皮卷,在适当的时候,被人不小心“遗失”在某条喀里斯城城主心腹会路过的路上,成了整个事件的开端……
就如同昆尼尔所计划的那般顺利,只不过事情的发展跟他所计划的出现了些许小小的偏差。
麦隆·安德鲁城主从那张用魔法墨水镌写着含模不清信息的羊皮卷上,隐约猜测出教廷的人在安德鲁王国活动的目的,不由勃然大怒。原本他对教廷的人只是暗中阻挠,这下子变成了全面镇压。
即便跟着昆尼尔一同前来的圣光使团那只小队实力高强,但在面对麦隆·安德鲁城主全力以付的镇压时,也不由应付得颇为吃力。他们不但被麦隆城主的人从暗处挖了出来驱逐出境,还被麦隆城主派人追杀。
昆尼尔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逃离教廷的最佳时机。他原本就计划着借此机会跟圣光使团那些人不幸“失散”,只是没想到,他教廷圣子的身份竟然被麦隆城主给查了出来。
他成了喀里斯城追兵重点追杀的对象,为了保护他,圣光使团拼尽全力与追兵拼杀,让他先行离开。
虽然在那场拼杀中,他也受了不少伤,不过倒是真如他所愿地与圣光使团失散了。
从他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喀里斯城的时候,昆尼尔便查阅起地图和资料,寻找计划成功后自己要走的路线。
自幼在教廷中长大,昆尼尔十分清楚教廷势力的庞大,不说它那些实力恐怖的行动军成员,单说它的触角就几乎遍布了整片“星辰大陆”。他若想真真正正地逃离教廷,就必须先隐匿在那些教廷的手没触及到的地方,再发展自己的势力,只有让自己强大到所有人都无法撼动的地步,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
所以他选中了一座位于图林根森林和多国交界处的城市——玛法拉之城。在大陆的通用语中,玛法拉之城的意思是“和平之城”,但事实上那里却是盗贼、强盗、恶棍、人贩子、犯罪者、流浪者和被驱逐者的聚集地。
混乱就是那里的秩序,弱肉强食就是那里的生存法则。
在那种地方,只要你实力够大、拳头够硬,你就能活下去,甚至还有可能能活得很好很好。
昆尼尔对自己的实力极有自信,更重要的是,那里是连教廷都不屑染指的地方。他在那里,最少初期还是能躲过教廷的“寻找”的。
喀里斯城在安德鲁王国的边境,而那里正好就在图林根森林附近。
昆尼尔选定的路线,便是从喀里斯城进入图林根森林,再穿过森林,到达玛法拉之城。会在误闯入那座古怪的高塔,救出玛丽,或许真的是命运的牵引吧!
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玛丽·恩斯特,玛丽虽然听了昆尼尔的描述,心中对玛法拉之城有些发憷,但是她却坚信昆尼尔会保护好她。
更何况,在玛丽·恩斯特的心目中,已经没有比奥菲丽雅,和那座她待了十年之久,有着许多痛苦、生不如死的记忆的高塔更可怕的存在了。
“你不想回雷登王国看一看你的父亲吗?”
临行前,昆尼尔忽然问她。在对昆尼尔讲述自己的身世时,玛丽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她父亲的身份。
当年被追杀时,那些杀手对她母亲说的那些带着强烈侮辱性的话语,她至今仍记忆犹新,虽然当初年纪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她逐渐明白了当初那些人话里的意思。
她的父亲是她母亲的亲弟弟,那些人说她和凯琳娜是姐弟相/奸生下的孽种。
虽然每每想起当年父亲笑着将她和凯琳娜高高举起,让她们骑坐在他脖子上的画面;想起父亲和母亲相视的眼神时,她便觉得她的父母是深爱着彼此的,她和凯琳娜是他们爱的见证,而非……孽种!
可是那些人的话,还有当时母亲听到那些话时倏地冷下来的眼神,却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或许那场灾难她的父亲并非毫不知情,只是放任着那些人对她们母子仨人痛下杀手而已。
因为她们的存在,就是他的污点、他的罪证。
因为他其实就是雷登的国王陛下!
他不能有这样的污点存在!
所以才假不知情地放任别人,毫不留情地想将她们抹杀!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必要去看他呢?她可不想傻傻地送上门去,好让对方把她送上断头台。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对昆尼尔说。她怕昆尼尔会因为她的身世而厌恶她、离她而去。她不能失去身边这个将她救出来,说会保护她、关心她、照顾她的人。
“不了。”玛丽·恩斯特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说不定早就以为我死了,说不定已经有了别的孩子,早不记得我了。而且,我说了要跟你一起走的。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昆尼尔看得出她脸上勉强的微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但最终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微笑道:“那我们走吧,别担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嗯!”玛丽抬头仰望着面前的少年,笑弯了的眼角在阳光下隐隐着有晶莹的闪光。
就像她所说的一样,玛丽·恩斯特一直跟在昆尼尔身边。
跟他来到玛法拉之城,在这个邪恶混乱的地方,她的绝色美丽与昆尼尔干净的好相貌总是引来不少觊觎的目光。面对那些窥伺、觊觎他们的人,昆尼尔总能将他们打到满地找牙,轻易不敢再妄动心思。
昆尼尔一如他所承诺的那般,照顾她、关心她,并将她保护的很好。那段时间虽然过得很艰苦,每天总会有数不清的人来找他们麻烦,每天昆尼尔也总会受伤,但玛丽·恩斯特却觉得那是她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幸福的时光。
连做梦都会笑醒。
也是从那时起,她从“玛丽斯特·雷登”变成了“玛丽·恩斯特”。在大陆通用语中,“恩斯特”的意思是拥有幸福的人。
或许真的就如昆尼尔所说的那样,他是被神所眷顾的孩子。他是个天生的领袖,有着强大的实力和令人心折和信服的魄力。
很快,昆尼尔就在玛法拉之城混得声名鹊起。到了第二年,已经有不少人逐渐聚集到他的麾下。第三年,他集结了玛法拉之城里那些叫得上名号的高手,组成了一个强盗团。
而在玛丽的眼中,那个阳光的少年每一天都在蜕变,变得越来越耀眼,变得……
让她越来越舍不得移开看向他的视线。
强盗团成立的那一天晚上,昆尼尔撇下了他众多的手下,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上马,一路飞驰到玛法拉之城附近最高的山上。
他拉着她坐到铺在地面的兽皮上,取下腰间装着酒的皮囊,拔开塞子自顾自灌了一大口酒,又将酒囊递给她。
玛丽·恩斯特小心地接过酒囊,轻啜了一小口,辛辣浓烈的多切酒(一种烈酒,玛法拉之城的特产)醺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昆尼尔见状竟然哈哈大笑出来,一边笑一边轻抬起玛丽·恩斯特的脸,轻轻拭去她眼角渗出的眼泪,一边道:“对不起,我忘了你从来都不会喝酒的。”
轻风吹过,玛丽感觉头有点晕眩。不知为何,看到他笑得那么开心,她竟觉得有些委屈,不由自主就把嘴一瘪,说不出的悲从中来,眼睛一下子又是一片水蒙蒙的:“你居然笑我!你居然嘲笑我不会喝酒!”
昆尼尔连忙止住笑,连声解释道:“我没有,我没有。不会喝酒有什么好笑的,我这是高兴。”
“高兴什么?”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玛丽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迟钝了不少,竟然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听懂昆尼尔的话了,这让她有些伤心。
“我们有自己的势力了。以后我们的处境会更安全,我终于可以真真正正地将你保护起来了。”昆尼尔的笑容温柔而深切,“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多怕我会失去你。你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要为你建造世上最坚固的堡垒,让你住在里面,不再让任何人用觊觎的目光窥伺你。”
玛丽有些目眩,为他温柔的笑容,为他话中的“我们”。
她定定的望着昆尼尔浅笑的脸,少年的稚气已经逐渐褪色,他在开始变成棱角分明的英挺青年。听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滔滔不绝,说着他对以后的计划,说着对他们将来的畅想。
真好,他的计划里,从来没有缺过她……
夜风拂过,带着不知从哪飘来的魅惑人心的香气。玛丽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眼前的青年变得越来越叫人心旷神怡,那因笑容而勾起的嘴角,那因说话而一张一阖的淡色唇畔,都让她突然心生一股贴上去舔一舔的冲动。
不知为何,惑人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也许是因为夜色太美,也许是因为香气围绕下的青年太动人,玛丽·恩斯特最终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吻上了那一张淡色的唇。
还在说话的昆尼尔被她这突然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但随即便笨拙地回应起来。
夜凉如水,却浇不息越来越旺的熊熊烈火。除却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到最后享受到的便是如蜜甘甜……
那一夜,说不出的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