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妈披着外套打开房门,单傅瑾穿着白色浴袍,脸色漆黑阴沉的站在门口,平时单傅瑾虽然不苟言笑,但是苏妈来吾悦首府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心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单先生,有什么事吗?”
“芊芊今天去哪儿了?为何浑身是伤?”
冷如冰霜的声音。
浑身是伤?
苏妈一脸不知所措,“今天我起来的时候看见少奶奶一个人独坐在客厅,后来急急忙忙出去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说没事,还让我不要喊她吃饭,然后上楼了,一直没下来。”
“晚饭也没吃?”
单傅瑾此时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如天边积压的乌云,厚重沉闷。
“没……没吃。”
单傅瑾眸光微眯,猛然想起从医院回来时,苏又菱欲言又止的模样,万芊的刻意隐瞒,有什么答案在脑海里呼之欲出,转身大步朝大厅门口走去。
“单先生,很晚了,外头冷,你换……”身衣服再出门。
苏妈话还没说完,单傅瑾已经消失在大厅门口。
黑色揽胜一路疾驰到东方医院,单傅瑾下车,大步朝住院部走去,准备进入一楼大厅的时候……
“瑾儿。”
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传来。
单傅瑾顿住脚步,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长廊尽头吸烟区,单立渊坐在轮椅上看着他。
他背光而坐,白色光线倾泻在他身后,五官笼罩在黑暗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看见他面前有点点明明灭灭的星火。
他在抽烟?
单傅瑾记得单立渊从不抽烟的。
眉间染上疑惑,调转脚尖朝吸烟区走去。
“二伯,你怎么抽烟了?”
单立渊将香烟从薄唇上拿了下来,对着旁边的垃圾桶掸了掸烟灰,动作姿态并不像生手,反而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烟龄很长的老烟手。
“心情不好,偶尔抽一根。”单立渊打量的视线落在单傅瑾身上,白浴袍,棉拖鞋,一看就知道出门很急,“你……来医院有急事?”
单傅瑾循着单立渊的视线看向自己,才发觉自己不仅没换衣服,竟是连鞋子都没换,抿了抿唇准备开腔……
“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单立渊担忧的询问打断了他想问的话。
“没有。”
“没有就好。”单立渊没再问单傅瑾来医院干什么,而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将指间的香烟又递向了薄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眉间的沟壑像空气中的青白烟雾,浓郁经久不散。
“二婶呢?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抽烟?”
“又菱在楼上守着熙儿,你走后,熙儿没多久就醒了,吵着闹着不想活了,折腾了好久,最后还是打了一阵镇定剂才安静下来,医生说那件事给熙儿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障碍,现在她情绪极不稳定,行为时常失控,医生建议我们将她转去精神科治疗。”
夜色中单傅瑾漆黑的视线沉了沉,薄唇抿紧,没说话。
单立渊似乎想起什么,一脸愧疚的看向单傅瑾,试探性问:“芊芊……还好吧?”
“……不好!”嗓音染了隐忍的怒火,很沉很沉。
单立渊精深的目光变了变,沉默了片刻,“你是为了她来医院找熙儿的?”
单傅瑾看了单立渊一眼,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是的。
单立渊视线落在单傅瑾空荡荡的睡袍下,男人长腿笔直修长,没穿裤子,透着一股冷凛的寒意,“进去吧,外头冷。”
“不了。”清淡无温的嗓音。
单立渊沉默了片刻,“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熙儿会那么偏激,……”
单傅瑾打断了单立渊的话,“你们不应该瞒着我。”
“芊芊说不想让你为难,嘱咐我们不要告诉你,我看她没事,所以……”
“满身是伤叫没事?”单傅瑾嗓音冷沉,音量也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单立渊怔怔的看着单傅瑾,眼底浮上惊讶,还有一抹受伤。
单傅瑾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从小到大他从未对单立渊这般大声说过话,视线从单立渊腿上掠过,眼底情绪复杂,转头看向外面沉沉夜色,“对不起。”
单立渊垂眸勾唇苦涩的笑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管教好熙儿,对不起!”
后面三个字单立渊说得很慢很郑重。
单傅瑾觉得这三个字分量太重,他欠单立渊一双腿,他承不住这三个字。
可是万芊受到的伤害……失去的孩子和满身的伤,又岂是对不起三个字能抵消的?
单傅瑾内心是煎熬的,这个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男人,眼底首次划过一抹无助,但也只是一闪即逝,很快便恢复了它惯有的沉静和稳重,转头目光深邃而又坚定的看向单立渊。
“二伯,我欠你的我来还,为了你我可以不要命,但是芊芊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承受这些,再有下次,不管是谁,不管什么原因,我绝不手下留情。”
单傅瑾说完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单立渊看着单傅瑾渐渐远去的冷峻身影,眼底未知名的情绪猛烈翻滚涌动,却又被他很好的压制着,只看得见满目的深邃和平静。
好半晌,将指间被他夹变形了的香烟扔进垃圾桶里,偏头看向身后某处,“还不出来?”
一身单薄病号服的单熙儿小脸煞白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怯怯的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单立渊,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单立渊漆黑莫测的眼神吓的,小腿打颤,嘴唇哆嗦,“谢谢……爸爸……”
单立渊面目清冷,嗓音如这半夜里刮过的冷风,传进单熙儿耳朵里,冰凉刺骨,“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收拾烂摊子,再鲁莽行事,送你出国,一辈子别想再见到瑾儿。”
单熙儿身前的手紧握,豆大的眼泪没有酝酿源源不断的从眼眶里溢出,砸在冰凉的地板上,片刻功夫就在地上砸出一摊小水,“熙儿……知道了……”
单立渊抿唇沉默了很久,久得单熙儿头低得脖子都酸了,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一直不敢哼声。
良久,单立渊染了冰凉夜色的嗓音响起,“瞿朝阳还在警察局,她是万芊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