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黟是在夜幕降临之后回到盘云山的,山上一片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景象把他吓了一跳。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霍子清一见到白黟便兴高采烈,由远至近地跑过来。
“师兄,就算是欢迎我回来,这阵仗也未免太大了。”白黟淡淡地说着冷笑话。
霍子清笑起来:“你想得倒美,这是为了迎接长须道人。”
“长须道人?”
“据说是个算天命很准的老道士,别说了,快跟我上去看看。”
白黟环顾四周,“等等,小芸呢?”平常只要他稍一离开,回来的时候都能见到小师妹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上来。
“禄师弟已经带着小师妹先上去了。”霍子清说完就拖起白黟的手要往山上去,刚迈出一步,他脸忽然靠近白黟,把后者吓了一跳。霍子清抬起手,粗糙的指面描摹着白黟的眉毛。“几天不见,你眉毛怎么变成黑色了?”
白黟这才想起自己竟然从出门到现在都留着眉上的黑墨,他抽回被霍子清握住的手,转身跑回屋里。“我洗洗换身衣服就去!”
待白黟洗了把脸,换回盘云山弟子衣服才走出屋子,刚打开门,他便看见霍子清在门外负手而立,仰头阖眼,享受着幽幽的月光与花香。
听到门响后,霍子清转过头来,绽开温柔的笑容:“还是这副模样比较适合你。”他走上前,再次牵上白黟的手,“走,看热闹去。”
在白黟小时候,通往盘云山大殿的阶梯长得仿佛无穷无尽,而如今却好像只有几步的距离便走完了,阶梯的两旁各吊着一条红绳,绳上挂着一盏又一盏大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将青石地板照得通红,梯上熙熙攘攘,都是赶去大殿的弟子,而霍子清留着一个背影,走在他的前面,拉着他的手。当霍子清回头对白黟笑的时候,那情景就和他手中的温度一样另白黟难忘。
“到了,我们快进去吧。”霍子清说。
大殿的正中央空荡荡的,立于大殿最顶上的是地位居二的玄云法师,再下来是第三、第四,所有法师均以地位高低而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剩下的所有弟子则自觉地站在大殿两旁,因此拥挤得很,白黟与霍子清费了好大力气才挤了进去。
“白哥哥!”舒芸眼尖地看见白黟,挣扎着要从禄元飞的怀抱里下来。
“别动,别动!这里人这么多你钻来钻去是想被踩死吗!?”禄元飞几乎抱不动动来动去的舒芸,吓唬道。
“哼,坏人!”舒芸见挣脱不开,不满地扯着禄元飞的脸颊泄愤。
“是啊是啊,我是坏人。”禄元飞口齿不清,摇头晃脑地说道:“那你这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美滋滋地坐在坏人手上的小姑娘是什么人啊?哎哟!哎哟!轻点,好痛!”
“肃静。”大殿之上,玄云法师神情肃穆,他一声令下,原本嘈杂的大殿立即安静下来,禄元飞赶紧把舒芸放下让她站好。
舒芸仍不服输地掐了一把禄元飞大腿,后者痛得表情登时扭曲起来,轻声喝斥:“别闹。”
玄云法师待所有人安静站好才,扬声长呼:“想必你们都知道了,长须道人来自易山,是以算天命之准而闻名,他今日前来,是为盘云山所有弟子卜卦算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切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众弟子齐呼。
玄云法师满意点头,高声道:“请出长须道人——!”
只见设于大殿两旁中的左门上的帘布被掀开,赫然现出白黟在湖见边到的那位老道的脸。掀布的是两名年轻的道士,他们站在门口两侧,弯腰低头,恭敬地等候长须道人走进大殿之中,而后赶到后面与另外两名道士一同捧起长须道人那足有三丈长的白胡子,那场面既滑稽又奇妙。
长须道人面无表情,在大殿中央转了一圈,观察着众弟子的脸庞,白黟不动声色躲到了霍子清身后,仗着对方身高将自己独特的相貌遮掩起来。
观察完后,长须道人回到大殿上,与玄云法师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又通过刚才那扇门走了回去,不多时,之前捧胡子的四名道士各扛着一堆小盒子走了出来,一人一个的将盒子派发到每名盘云山弟子手上。
白黟端详着他手上的盒子,盒子是木制的,比看到的要小,能够一手握住,盖子只能拉开,不能打开,上面用草书写着一个大大的“易字”,盒子的背面空无一物,侧面有个又细又长的凹槽,里面藏着一枚针。
发完盒子后,四名道士回到大殿上笔直地站成一排,其中一名高声道:“请各位在回去后,用藏于木盒侧面的针刺破手指,将血滴入盒内,再用白纸书写全名贴于盒底放在门口,天亮后,我四人自会去收取木盒。待三日过后,对应各位结果的签自会陈放于各位的门口。”
道士们说完便离开了大殿,玄云法师也在交待完几句后叫众人散去。
白黟回到屋里后,彻底洗了个澡,褪去路途中的疲劳。他带着一身水气打开窗户,拿出盒里的针在烛火上烤了一会儿,然后对着月光刺破小指,盯着那滴妖冶红艳的血滴突破他指头落入木盒之中,不禁感到奇妙,即使外貌如何的与众不同,他的血液仍旧与常人一样是红色的。
清晨,所有木盒已被回收。白黟刚晨练完毕,他顶着越发热烈的太阳,正想回屋里吃个早饭,一个黑影毫无预兆朝他射来。
“师弟,小心暗器!”不远处的霍子清提醒道。
白黟眼疾手快接住那物体,放到眼前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花生糖,他一边感到无语一边放进嘴里啃起来,反正他是感到饿了。
“吃得这么急,没吃早饭吗?”
“刚练功回来。”白黟嚼着花生,含糊地回答。
“那正好,还记不记得你出任务前答应过大师兄什么?”
白黟咀嚼的动作不觉放慢,他看着霍子清满眼笑意,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霍子清手臂抱在胸前,弯腰冲着白黟一字一顿地笑道:“下、山。”
“师兄,我才刚回来……”白黟刚想说“过几天吧”,话还未说完便被霍子清拉着手走向山崖。
“大师兄正好知道一个摊子,那儿卖的豆浆油条是绝对的一绝,包你吃过了就不会忘记,再说了,你答应过要陪我去市集里买些东西的,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白黟停下脚步。“这我倒是记得,你去市集想买什么东西?”
霍子清顿了一下,他脸没有白黟黑,面上的酡红清晰可见,“我——”他看着白黟,眼底溢出后者从未在前者眼中见过的柔情,“快到上元节了,我想买件礼物给一个朋友。”
上元节,便是男女出门相会的节日。
白黟有些讶异,他从未想过霍子清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喜欢上谁。
对方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纵使有再多疑问,白黟也没问出口,只是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若是霍子清有心,总有一天会让他晓得的。
市集比想像中的热闹许多,出乎白黟意料的是,路过的人在见到他时的第一反应无不是皱起眉头,但在发现他身旁走着的人是霍子清后,便又很快收起那表情,热情地跟霍子清打招呼,甚至对他也报以友善的微笑。
“如何?出来走走没你想像中的可怕吧。”
“那是因为有你在的关系。”白黟低声说道。
霍子清听到了,他笑了笑,拍拍白黟的肩膀:“等你做些好事,自然也会得到大家的喜爱。”
之后,霍子清带着白黟去小摊子吃了油条豆浆,那油条香脆可口,豆浆浓厚香醇,果然如霍子清所说的美味十足,他们一路上又买了几个包子,好些糕点,饮了些凉茶,几乎要在市集里无止尽地吃下去,直到白黟在一个卖首饰的货摊前停了下来。
他双眼怔怔地盯着挂在最顶上的一条血红色的琉璃坠项链,串连琉璃坠的只是一条简单朴素的红绳,却格外的引人注目,莫名的让他想起某个人。
“师弟,你果然好眼光。”霍子清的声音打断了白黟的遐想。“老板,这条项链多少钱?”
首饰摊的老板晃动着两条小胡子笑道:“霍少侠,这项链便宜卖给你,三两银子就好。”
“多谢老板,太好了,他一定会喜欢这条项链。”霍子清马上付了钱,带着被包好的项链,喜逐颜开地走向下一个摊子。
“老板,刚才那条项链还有多的吗?”白黟问。
“不好意思,”老板带着歉意笑道,“我卖的每款项链都是独一无二的。”
白黟带着一丝遗憾,沉默地跟上霍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