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司白了顾辉耀一眼,“只要王后说值得,你觉得底下的人敢说不值?”
“不管了。”
最先犹犹豫豫的是顾辉耀,最先反应过来的也是顾辉耀。
“反正热汤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是给谁准备的,我都要下去舒服会,这几天舟车劳顿,又惊又吓,简直就让人累死了。”
顾辉耀抻抻酸痛的胳膊,伸出手去一连推了三间房门,“那王后过来还要好一会,这里又没人,你们要不要也去泡会。”
顾辉耀这样子把青司逗得不行,“怎么,你现在不觉得劳民伤财了?”
“反正水已经烧好了,放着也是白放着,还不如我进去泡会,也不算是白白浪费。”
顾辉耀说着闪身进了其中一间热汤,将门一关,泡澡去了。
“你哪?”青司看着鸠摩道,“你不挑选一间进去?”
鸠摩笑笑,他撩起竹叶看向先前过来时经过的汤池。
“泡澡倒是其次,比起这个来,我更好似他们刚才让我们过来的态度。”
“没什么好好奇的,”青司随意道,“大抵又是什么不入流的栽赃诬陷,没想到后宅与宫里女人喜欢的伎俩,这群男人玩起来也乐此不疲。”
若是旁的,她百里青司还惧怕一些,但是那这个东西,她早就身经百战。
“过会恐怕还有场硬仗要打,学学顾辉耀那个家伙也不错。”
青司说着推了不远处的一间房门,还没进入,就被鸠摩抬手挡住。
青司看的眉头一挑,“虽然当初被你救治时几近坦诚相待,但是你不会打算与我共沐一池吧?”
“想什么哪你,”鸠摩失笑。
“去旁边那个吧,那个是最初时的汤池,周围用来凿砌的石头是中空的,里面有放置的药材,你挑几种喜欢的,沐浴时一同放上,对你的旧疾有好处的。”
鸠摩指的旧疾是什么,青司当然清楚,她这双脚怕是此生也就如此了。
“多谢活佛指点,我去了。”青司掩上房门,将门插挡好,这里不愧是最初建来的汤池。
汤池不仅宽大,甚至还在边上俢建了可以用来休息的小型假山和青翠的小灌木。
趁着周围氤氲而起的热雾,和飘动的纱幔,只让人觉得好似身在仙境。
“看来这狄国国王当初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上了心了,难怪能养出那等悲天悯人的活佛来。”
青司看看桌上摆着的更漏,先前指路那人说,赫曼还有小半个时辰过来,可是瞧着所有的男侍都准备妥当那样,估计赫曼应该马上就过来才是。
不过这样也好,有外面那些男侍牵绊,她可以在这里多泡一会。
青司沿着假山缓缓的走着,细软的短靴落在金纹方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应声,一直走到装饰的灌木那里,脚下的方砖这才变了。
“就是这里了。”
青司俯下\/身去,打量那块方砖,在金纹方砖的边缘果然都留有一块小小的用来打开的缺口。
缺口不大,用指腹一勾就能打开,方砖里码列整齐的,是几种珍贵药材。
活血的丹参,健骨的鹿蝎子,舒缓疲劳的梦里花……青司取出几样一一洒落在汤池里。
这汤池这样大,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青司干脆多抓了些通通放下。
药香渐起,青司伸出手去试了试温度,然后那抹带着药香的手指解开了身上系着的衣带。
衣衫落地里,青司走进了这座巨大的汤池,热汤夹杂着药气舒缓着四肢百骸,让人于一刹那放松下来,梦里花的略略苦涩的味道,在热汤里上下翻沉,诱使着人将要甜甜的睡去。
青司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睡着的,她捏了捏眉心,脑海里闪现出的却是小国王说出“南凤”那两个字时的场景。
会是真的吗?南凤还活着?
青司一边暗暗否认,一边又暗自期许,她是亲眼看着南凤被淹没在狄国士兵中间的。
那么重的伤势,他能活下来?又怎么活下来?
疲倦的心神仿佛到了极致,青司坐在热汤里休憩的台阶上,头痛欲裂。
她实在是太累了,连日奔波不说再加上心神交淬,青司倚靠着池壁,竟然毫无征兆的睡着了。
曾经光泽莹润的黑发被浸在池水里,然后如同被洗尽铅华一样缓缓褪色,热汤依旧温暖依旧,青司的身体却好似随着水波飘浮起来一样,向着池水之下缓缓滑落……
一双手臂拦住了下滑的青司,看着在池水中渐渐褪色的灰白长发,那双桀骜不驯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这样纤细的骨架,还有这种身形,这……分明是女子!
他本来正在热汤里恢复伤势,这人先是跑进来不说拿着药材乱撒一通不说,竟然自己还进到里面来。
长眉颦起,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就当这人的身体,要被热汤淹没口鼻时……那种从心底上涌起的骤痛,使得他不由上前将她再一次扶起。
这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当她有危险时,自己心里竟然会这么紧张,就好像他将要失去最珍视的东西?
可是不对,他是梁国的南凤世子,生来就是为了梁国而活,梁国如今已经岌岌可危,万不能再让别的东西牵绊于他。
揽着对方的手臂慢慢收紧,南凤举着的手缓缓靠近对方纤细的脖颈……
池水将要淹没口鼻,青司却眉头紧皱,南凤被人用长剑刺胸而过的场景,犹如就在眼前,看的好似撕心裂肺一般难过。
“南凤……”
青司一声呓语,却惊的南凤连连后退,这人是谁?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哗啦!”
纤细瘦弱的脊背被人压在池壁上,隔的青司一阵剧痛,她眉头一皱,从原本的短暂小憩中惊醒。
黑色的发丝,不再被编织成万千小辫的模样,他们柔软的搭在他的肩头,然后被池水飘散在水中。
老实说,青司现在的样子绝对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至少在她受过的世家规矩里,绝对是不能接受的。
但是她此刻所有的心神,都被眼前这人扼住。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不耐,如果不论他眼中的陌生,这人简直与她所熟悉的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