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脸色忽变,像是吃了只苍蝇一般,难看至极:“太子在书信上说,这万辆黄金暂且记下,等哪日你前往叱云,太子会设宴款待,并且,一个字也不少的将黄金还给你。”
“哼,想赖账就直说,日后,什么日后?多久以后?”秦涫儿不屑地瘪瘪嘴,但她也没有再刁难慕容宇,至少看得出,这个男人对方坤偌的认同。
“太子的意思是,不论娘娘何时想来,叱云国的城门随时为你打开。”或许是太子说了秦涫儿救了他这件事,让他避开了被一箭穿心的痛苦,连带着,慕容宇对秦涫儿的态度,也不如最初那般敌对,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善意。
“当真?”秦涫儿眼眸一亮,略显激动地握住慕容宇的手腕,嘴角咧开一抹绚烂的笑,如同冬日的教养,并不热烈,却又暖人心肺。
慕容宇尴尬地看了眼自己被捏得泛起细微疼痛的手腕,再看看秦涫儿欣喜的表情,点点头。
“本相从不骗人。”虽然不知道她和太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不屑欺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更何况,太子似乎还很在意她,慕容宇选择了实话相告。
秦涫儿这下才真的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冷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竟握着一只陌生的手臂,她立马撒手,慕容宇趁机将自己的手掌从他的掌心抽出。
“好吧,我信你。”秦涫儿勉为其难地说道:“不过你回去后记得提醒他,千万不要忘记将来我若去投靠他,可别忘了招待我啊。”
她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等到她恢复自由,叱云国这个地方,她绝对会去!到时候,不仅要把他欠自己的银两拿回来,还得让他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看着秦涫儿不停阴笑的模样,慕容宇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气,总觉得,太子好像许下了不应该许下的承诺。
他微微拧起眉头,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放心,本相定将你的话带到。”慕容宇爽朗地笑出声来,带句话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若是没有别的事,就此拜别。”说罢,他翻身一跃,便跳上了马车的甲板,眼看着就要挑帘进去。
“等等!”秦涫儿再次惊呼一声。
慕容宇古怪地转过头来,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
秦涫儿嘿嘿地笑了两声,双手不停地在跟前搓动着,那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让慕容宇看得胃疼,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女人,怎么一眨眼,就变得这般不着调了?他不自觉蹙起眉头,问道:“娘娘还有何事?”
“本宫刚刚想到,这欠人钱不还,似乎应该加点利息吧。”
利息?慕容宇嘴角狠狠一抖,但当他看见四周围观的众人时,深吸口气,勉强克制住了心头的烦躁,“此事本相无法做主。”
“喂!这可是当初太子爷自个儿答应我的。”反正方坤偌不在场,她想怎么说都行。
太子答应的?
“若是真的,本相定会转告太子,等到娘娘到访叱云时,相信太子必定会将银两如数奉还。”
“那就好,那就好。”秦涫儿这才心满意足的点头,“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你们到时候可不要反口不承认!”
“不会,本相以人格担保,若娘娘再无要紧事,本相急着启程,就不与娘娘寒暄了,告辞。”慕容宇不等秦涫儿答复,飞快地进入马车,下令启程。
秦涫儿侧身让开,站在宫墙外,笑吟吟地朝马车挥手道别,为了银子,她不介意对金主的态度好一点,今天有这么多人在场,就不信将来见到方坤偌,他敢否认不加倍偿还自己这件事!
想到或许再过不久,就将有一大笔钱入账,秦涫儿顿时笑得愈发灿烂,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朵上去了。
“秦美人。”忽然,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秦涫儿嘴角的笑容蓦地一僵,机械地转过头去,便见到南宫胤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中,浩浩荡荡地站在宽敞石路上,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哦草!他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似乎是知道她心里的疑惑,南宫胤阴恻恻地笑了:“朕来得不久,正好听到某人说,要让叱云国太子偿还利息!”
他特地咬重了利息这两个字,话里透着一股冷意,让秦涫儿浑身的鸡皮疙瘩纷纷冒出头来。
“皇上,这事其实臣妾可以解释的。”秦涫儿舔着脸,殷勤地笑着。
“哦?”南宫胤眼眸微微闪了闪,身影自原地消失,顷刻间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属于男性的纯阳气息直面扑来,将她紧紧地包围着,秦涫儿还没来得及错愕,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内力卷起,掉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百官目瞪口呆地看着双双离去的两人,皇上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一名女子离去?
丞相莫青眸光晦涩地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是秦美人吧?看来皇上真的很宠爱她,听说为了前两天下旨让她进入帝王寝宫的事,到现在老王爷们还跪在御书房外没有起身呢。”有官员低声说道,秦涫儿这个名字,这段时间,已成为了他们耳熟能详的话题人物。
“真的?这可是红颜祸水啊。”有御史暗暗磨牙,几乎将秦涫儿视作了祸国殃民的妖孽,专程前来勾走南宫胤的心。
若不是妖孽,怎能让皇上糊涂至此?为她做出这么多与理法不合的混账事?
且不说这帮官员心头复杂的心情,南宫胤单手提着秦涫儿,几个起落,便在寝宫的河畔飘落下来,五指一松,她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不停地干咳,特么的,他就不能稍微温柔一点吗?知不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
“你与质子交情很好?”冰冷的质问,从头顶上砸下。
秦涫儿涨红了一张脸,慌忙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
她和他顶多是曾经住在一个牢房里的犯人,哪儿谈得上交情?
看着她清澈见底的黑眸,南宫胤竟有一瞬间的迟疑,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秦涫儿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再加上她本生演技高超,一般人想要看穿她的伪装,几乎难如登天。
“呵,朕险些被你糊弄过去了。”须弥,南宫胤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辜到极点的样子,心头泛起一股冷怒。
“皇上,臣妾糊弄了你什么了?”她和方坤偌真的没有啥交情,为毛她说实话,居然他还不愿意相信?
“若是别人,或许会被你这副表情给蒙混过去,但朕,却不信!你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顶多只能信三分。”南宫胤慢悠悠地说道,这女人颠倒是非、瞒天过海的本事太厉害,嘴里几乎没一句实话,如果真的信了她的说词,他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秦涫儿彻底无奈了,她说假话的时候,被人当作真话听,她选择说真话的时候,却被人误以为在撒谎,这种憋屈感,让她只觉得胸闷,索性坐在地上,垂头不语,一副被打击得无法恢复的恹恹样子。
“当初,你在玉门关是故意放他走的?”南宫胤再度问道,这次,秦涫儿明显感觉到了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浓郁的杀意!冷峻的脸廓犹如刀削,锋利、凛然,透着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
“皇上,臣妾怎么可能故意放质子离开?这样做对臣妾有什么好处?”秦涫儿反问道,底气十足,她当时放走方坤偌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那人最后放下尊严与傲骨,只想活下去的模样,让她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她临时做出的决定,就不信南宫胤能找到什么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她还怕什么?
“他若死了,欠你的钱不就永远无法偿还了吗?”虽然这个理由连他也不相信,但联系到方才她与慕容宇的谈话,南宫胤只能做出这种猜测。
秦涫儿瞪大双眼,惊呼道:“皇上,难道您以为臣妾是爱财如命的人吗?”
她不是吗?
南宫胤冷峻的表情在对上她无声控诉的眸子时,微微变得纠结起来,这女人,明明爱财如命,却还好意思否认?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皇上,您可以污蔑臣妾任何事,却不能诋毁臣妾的人格!臣妾虽然贪财,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臣妾怎么可能微微区区银两,罔顾国家大义,私自放走质子呢?私心与国家,孰轻孰重,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心里也有一杆秤,怎会不清楚?皇上,你为何要用这等滑稽的理由,来诋毁臣妾?放走质子,臣妾辜负了皇上的期许,回宫后,不是死路一条吗?难道为了钱,臣妾会甘愿丢掉性命?”秦涫儿委屈地辩驳道,每一个字都在暗指南宫胤的多疑,以及他的不信任。
她诚恳的样子,让南宫胤想要相信,但回想到她屡次颠倒是非黑白时,都是这副模样,南宫胤就很难去相信,方坤偌的安全离开,真的和她没有一丝关系。
定定地凝视了她许久,久到秦涫儿脸上的伪装险些龟裂,那股可怕的压迫感才终于散去。
“朕便再信你一次,不过,你方才倒是提醒了朕一件事,未曾带回质子,办事不力,若是不惩处你,似乎说不过去,不如,就以方坤偌欠你的银两,来弥补你犯下的过错,如何?”南宫胤敛去了眸中的杀意,轻声问道,嘴角扬起一抹邪魅肆意的浅笑,欣赏着秦涫儿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