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按在陆子宁正在出血的手上,想要让血流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陆子宁手上的伤口全被重新揭开,新的旧的伤疤混合在一起,看上去尤为吓人。
可是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的。李二狗差点一巴掌挥在陆子宁的脸上好让他清醒一点,但是视线交错间,陆子宁眼睛里面满满的倔强让李二狗始终挥不下去,反而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戳在了李二狗的心上。
“去医务室!”李二狗扬起的手最终落在了陆子宁的臂弯,小心地避开那些伤口,把陆子宁拉了起来。陆子宁这次没有拒绝李二狗,而是顺从地和她一起奔跑,跑向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
“怎么了怎么了?”吕静香还在关教室里的电脑,一会没留意李二狗好像就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看到两个人影从自己面前闪过,风呼呼地刮过她的脸,连忙伸出手去,堪堪抓住了跟在后面徐莫迟。
徐莫迟像只还没断奶的小老虎,在吕静香手中徒劳地挣扎了一会,最后只得缴械投降,眼神继续追逐李二狗和陆子宁远去的背影,身子却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一五一十地交代事情的经过。
“李二狗?”
李二狗匆匆之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听声音应该是个男生,但是她现在完全不想去在乎除去陆子宁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简短地转过头去点了点,只瞥见了一抹绿毛。
徐莫迟也看到了那抹绿毛。
吕静香觉得这个一向温顺的男孩子变了,刚刚还是一直像猫咪一样的小奶虎,突然之间便亮出了他的爪牙。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莫迟三言两语跟吕静香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走出了教室门,走向那抹绿毛。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刘昭正准备离开,没想到有人拦住了他,面色不善,不禁觉得有些荒唐,反问道,“话说大哥,你他娘的又是谁?”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找李二狗的,没有想到见到了李二狗她就那样跑走了,连句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心里本有些窝火。而现在又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子,不明来路,却对自己毫不客气,不由得加重了些语气。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徐莫迟面不改色地说道,完全没有理会刘昭言语之间的不快。
“哟,好学生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咯,不过老子也没把你放在心上。”刘昭轻哼一声,转身就走,一点不想和徐莫迟再多说几句话。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刘昭仍是在自己的记忆中努力地寻找着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优等生”的痕迹。
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跟这个人,以及这个人身后教室里的一屋子人本是没什么交集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之前来找李二狗的时候见过他。
“我想起来了,你是李二狗的同桌!上次我来给李二狗送东西的时候见过你。”刘昭站住了脚步,回头端详着徐莫迟的脸,恍然大悟,随即换上了一幅嘲讽的模样,“看来我的前女友在奥赛班还挺吃香的啊。”
“你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她最近很累,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徐莫迟看着刘昭,认真地说。
刘昭从徐莫迟脸上再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有不带有任何恶意的“诚恳”二字,但是心里那种占有欲却让他有了一种领土被侵犯的感觉。
“我曾经的女人,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管。”刘昭模仿着徐莫迟的语气,脸上装载着自己最吊儿郎当的笑容,认真地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徐莫迟看着楼下李二狗奔跑的身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索性不再说话。
不知道是谁说过,年轻的时候就要奔跑,即使是漫无目的也好,只要奔跑就行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脑后,让世界只剩下自己。
就这样奔跑。
可是今天目的明确,勉强只能算是个竞速。对手也没有别人,只是希望陆子宁在抵达医务室之前,不要感染破伤风,不要流血过多,不要停下步子,不然李二狗真的可能拉不动他。
“不要有事啊……”李二狗强忍着眼泪,可是脑子就像不受控制一样,不断地蹦出一个个吓人的景象,害得她冲进医务室的大楼时差点一头撞上擦得过分干净的玻璃大门上,幸好陆子宁从旁拉了李二狗一把,李二狗的脑袋才幸免于难。
虽然撞在陆子宁结实的胸膛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平时,李二狗脸皮再怎么厚,也得羞红了脸。但是在现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李二狗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感受陆子宁怀里的温存,顾不上脑门上**辣的痛,顾不上胸腔里过度超载,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什么都顾不上。
只要陆子宁没事。
李二狗跌跌撞撞地往楼梯上跑,脑袋里面好像不再是大脑小脑脑干,而是乱成一锅的浆糊,脚下一个没留神,砰地一声跌倒在地,膝盖直接跪在了楼梯上。
陆子宁见到李二狗这样也慌了神,连忙把李二狗扶起来。手还没拉住李二狗的手臂,李二狗就自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爬楼梯。
“李景崎!”陆子宁焦急地喊着李二狗的名字,李二狗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但她的膝盖明显已经受了伤,走路都有些不稳,她就手脚并用。膝盖跪过一个又一个台阶,从小小的一个血印,到鲜红的一片。
“李景崎!”陆子宁一把把李二狗拉起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嘴唇哆嗦着,一句又一句地,重复说着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李二狗仿佛才回过神来,疼痛、惊惧,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一下没有控制住自己,嚎啕大哭。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夹杂着抽噎的控诉,让李二狗有些喘不过气。她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地打在陆子宁的胸口,却又小心地不愿用力,让陆子宁心里越是难受得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陆子宁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和李二狗的哭声一起,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可无论说多少遍,怀里的那个人都像是一个只会哭的洋娃娃,浑身软绵绵,一直不停地下坠。
陆子宁只好用尽全力拥抱着那具身体,仿佛心够虔诚,就能找回脱离了身体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