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忘了和孟老大说明了，沈伶语眨眨眼睛，征求顾轻舟的意见，“我总觉得那人似乎对我们山里人有敌意。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除非疯了，不然谁拿着大刀乱砍人。”
顾轻舟心底也有疑问，当下表示赞同，他捡起地上的大氅递给姜尚，“地上凉，容易得痔疮。”说完扭头就走，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自然没看到姜尚鼻子都气歪了！
“好歹也是我哥，咱们客气一点……”
顾轻舟凤眼里滑过一抹了然于心得笑意，“伶语，他若不是你哥哥，我断然不会把衣服给他。我对他够好了，可我本身不想对他好的。对他好有何用，我日后是要和你过日子的。”
沈伶语心中暖洋洋的，拉扯顾轻舟时未曾注意用了力气，反倒伤了自己。一双柔软的手心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原是沈伶语从树上爬下来，不经意间刮伤的。
顾轻舟紧张的握紧她的手，凑到眼前仔细查看，“我上次留下的药还有吗？哦，上次那个是医治跌打扭伤的，瞧我的记性。”他深邃的眼睛里满满的心疼。
“和你的伤痛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第一次下杀手很难受吧。”沈伶语依稀记得也是在这个山林里，顾轻舟放走了那只小老虎，谁又能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却要亲手夺走一只大老虎的性命。
顾轻舟眸中神色微微一滞，“你注意到了？”连这么细微的感受都注意到了，着实让他心底一暖，“我迟疑了一下，可还是下了杀手，我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了……”
他的手洁白修长，指间留有长年握笔的笔茧，然而现在这双手被一层淡淡的血色覆盖，他的神色有一瞬间迷惘。
那个给予他的男人何等强悍，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令敌方闻风丧胆，可他的儿子却是一个连沾染鲜血都嫌弃的懦夫。
沈伶语察觉到他神色有异，慌张下胡乱在地上抓了一把雪，用力在他的手上搓来搓去。雪团接触到掌心的温度立马融化成水，将血渍清洗的干干净净。
“轻舟即便是结束了小动物的性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改变，在我眼里你永远都一如初见。就像是这片广袤的大地，每年不论有多么不堪的事情发生在上面，只要经过一个冬天冰雪的覆盖，明年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难得你有这份心安慰我。”
“哦？我可是个相当识大体的女子。”沈伶语娇俏一笑，手指勾住自己发黑如墨的头发，“轻舟，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刚才特别想说，你认真严肃的样子特别帅！”
不遗余力的夸奖让顾轻舟沉闷的心情好了起来，“我刚刚什么都没想，脑袋里一团浆糊，只是记着不能让它越过我去伤害你，可是能选择的只有你死我亡。那一瞬间我做了刽子手，太残忍了，不想再回忆起了。”
“所以我把你拉开了啊，远离那个诡异的气氛，我们偷偷溜走。”
顾轻舟眉毛一蹙，傻傻问道：“不去找那个人了？”
沈伶语踮起脚尖敲了他满是学问的脑袋一记，“他被老虎轮来轮去，必死无疑，咱俩这不就是偷偷溜走么。那个人是不是被丢到这个方向了？”
顾轻舟仔细看了看身边的树木道：“嗯，我也记得是这个方向。看！那有一团黑乎乎的，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俩连忙小跑过去，却见那人四肢完全断裂成奇怪的弧度扭曲着。
那样子太可怕了，沈伶语匆忙躲进顾轻舟怀里，怂恿他去试探一下还有没有气息。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眼前的人全身都被血浸泡的成了一个血葫芦，全然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修长的手指堪堪触及那人面庞，一双鹰隼的眼睛瞬间攫住了顾轻舟，那是一双亡命之徒的眼睛。
没有绝望。
没有痛苦。
只有无穷无尽的疯狂。
“总觉着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沈伶语喃喃自语，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惊讶道：“西川飞鹰！”
那人眼光中瞬间闪过一抹亮光，像是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然而转瞬又恢复了黯然无光的死灰色。
他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了，只凭着一双眼睛就震慑的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是谁？”
沈伶语抿了一下嘴唇道：“我们是山上的农家，你又是谁？”
“我……”他一张嘴一口血涌上喉咙，竟然生生吐出了一些血块。
顾轻舟探手压住他的脉搏，不一会儿摇摇头道：“五脏六腑尽碎，居然还能活着，已实属不易。”
那人用目光瞄准自己的怀中，似乎想让他俩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我是飞鹰的哥哥，飞虎……”他一句话用了好大的力气，说完好一阵咳嗽，血沫纷飞。
“官银，在官府……官府……”这句话还没说完，他早已透支的身体已然支撑不住了，最终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沈、顾两人好久没换过神来，原来今夜出现在山林里的这个男人，说起来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说他是西川飞鹰的哥哥西川飞虎，也就是说他们就是那群盗取官银的江洋大盗。”沈伶语悄然攥紧了手中的衣角，至今难以忘怀那天惊心动魄的一幕，没想到落网之鱼也被人追杀到此处，最后还命丧于此。
顾轻舟则蹲下身皱着眉头翻找他胸口，“他最后似乎是想要提示我们什么，还有他最后为什么提到了官府，难道是官府的人在追杀他？”
沈伶语接口道：“若是官府查到线索，追查到他，再派人抓也是说得通的。唉，你在他怀里找到东西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因为打斗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顾轻舟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的东西，反倒是察觉到他身上的伤痕有异。
他身体上遍布着刀伤，剑伤，还有老虎的牙印，生前受了极大的折磨，能撑到此时，只能说是天赋异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