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诊过脉以后，心里倒是有了谱，摊开宣纸，下笔如有神地写了一副方子。“老爷子没什么大毛病，一时气血攻心，导致气血双亏。”
姜闵涛慈祥的目光拂过顾轻舟淡然的脸颊，“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全才。”
“姜老爷子谬赞了，轻舟愧不敢当。”顾轻舟不卑不亢，从容有礼。
“哎？我活了将近七十年了，吃过的咸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我看人从来不出错。”
那可不一定，你看作宝贝的姜尚，不就是一个混世大魔王，比我家顾老师可差的远了，沈伶语没发现自己心里的天平竟然不经意间倾斜了。
“我家尚儿是个好孩子，就是太争强好胜。你不知道，他早年一直以你为目标，想要打败你呢。”姜老爷子一连闷了好多天，得见孙子也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镇定自若的指挥他该如何做，即便是他此刻离开人世，也得以含笑九泉了。
顾轻舟对这些事一无所知，面对姜尚一直以来的针对，他还以为何时得罪过这大少爷，原来对方就是个想当第一的傲娇。
姜闵涛兴致勃勃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通，嚣张无比的姜尚自认为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读书这种事哪怕只用五分力，就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启蒙初始他自然是优秀的，可是十三岁进了私塾学园他的骄傲便不复存在了。
因为他见到了一个比他还要狂妄的家伙——顾轻舟。
轻易间俘获了所有学弟学长的崇拜，却始终保持着一张冰块脸，似乎所有的一切如同阴天要下雨，晴天有太阳般理所当然。
一个比你有天分，比你还用功的人，陡然出现在生命里，姜尚如同被人在冬日里泼了一盆凉水。
姜尚自打进了书院就不再保留实力，相反他曾拼尽全力，也不曾摸到顾轻舟的脚趾。
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知道了在学业上无法赢过顾轻舟。只要有这个人在，他就是不动如山的第一，对于心高气傲的姜尚无比折磨，最终选择另辟蹊径学武来打败顾轻舟。
“没想到，我对他居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顾轻舟默默低头掩饰眼底的惊讶。
“你摧毁了他的自信。不过这也不怪你，你是百年来不世出的天才，除了楚瑜，这一代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提并论的。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不去考科举了，你不考科举，可折磨我孙儿了。”
“我折磨他？”顾轻舟从进门一直保持的高冷神色也有一瞬间的崩塌，他飞扬的剑眉几不可见的向上微挑，墨玉般漆黑的眼眸划过一丝疑惑。
姜闵涛笑呵呵道：“是啊，每三年到赶考的日子，尚儿就会派人打听你启程了没，一直问到限期将至，每次都会摔断一柄折扇。”
“我考我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对感情还真是一窍不通，沈伶语耐不住白了他一眼，接口道：“当然是在生你的气啊。”
这两个就是相杀相爱的典范啊。沈伶语觉得似乎嗅到了一丢丢奸情的味道，她哥姜尚该不会对顾老师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吧。
我还是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免得越想越真切，沈伶语拳打脚踢脑洞，把它们赶出了脑海。
“生我的气？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你想啊，你是太平镇活字招牌，才学才气都在众人之上，这都是众人心服口服的。大家都把你看做取得状元的种子选手，你却甘愿窝在小镇当一个秀才。你甘心，可是姜少爷不甘心啊。你当年可是逼得姜少爷改了志向的人，他当然愤怒你没有好好利用你的资源，出去打遍无敌手，反而窝里横，这岂不是说他连一个秀才都不如嘛。”
姜闵涛闻言多看了几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起初以为这只是个婢女，可见她没大没小的对着顾轻舟说话，顾轻舟没有任何要发脾气的迹象，心里对这个小姑娘的身份产生了疑问。
“唉，其实他也在做同样的事啊，浪费自己的聪明才智，全放在了怎么捉弄人上了。”沈伶语咬牙切齿间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回过头见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看，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挠着头道：“姜老爷子，我乱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吧。”
姜闵涛眯着眼睛笑，看上去很慈祥，“小姑娘有见解，不同凡响。这位姑娘是？”
沈伶语对着床上的老爷子福了福身子，道：“哦，我是来给老爷子煮粥的。我手艺差，只会煮白粥，你别嫌弃才好。”
她的脸上有一块黑色的印记，像是大痣，又像是块胎记，放在原本就砖红色的脸上很突兀，可是那双眼睛灵动万分，从里面隐约窥见隐藏起来的智慧光芒，全然不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婢女。
“是尚儿让你来的。”
“姜少爷害怕他们在吃食里下毒，特意派我来的，我这就去煮粥吧，一定眼珠都不错地看着火，不让任何人来。”沈伶语讨巧的伸一下舌头像只调皮的小奶狗。
姜闵涛长吁一口气，眼神里夹杂着见多了人世间的沧桑感，“尚儿是个好孩子，想的周到，家里住进来这两个米虫，我只当做是想拿来蹭饭的，没想到心里住着魔鬼，想要置我于死地。”
“老太爷您放心，我们在，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顾轻舟抬起狭长凌厉的眼，一个书卷气息浓厚的穷秀才，竟然有锋利如刀的气质，万事皆在掌控中夫般气定神闲。姜闵涛判定他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好，好，尚儿能和顾公子做朋友，老朽真是……咳咳……”
“老太爷，你说了半天话，肯定是累着了，我这就去帮您煮粥去。”沈伶语笑弯了眼睛，脸上虽然有一块丑陋的胎记，却也不失为一个可爱俏皮的姑娘。
沈伶语身上也背了一个挎包，知道姜老爷子有生命之忧，她比顾轻舟紧张多了。姜老爷子是姜尚的爷爷，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可论起辈分来，沈伶语也要姜敏涛一声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