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烦躁的厉害,他是一个喜静的人,站在热火朝天的人流中总是下意识想要逃离,因为万众瞩目并非他想要的,可自从和沈伶语相熟,这个神经有些大条又时刻保持着璀璨笑颜的姑娘像是一束阳光,照亮了他生命中阴暗的角落。
想要靠近她的渴望愈发强烈,因此在面对沈伶语家产被侵占这件事上,毫不犹豫伸出援手,他能做什么呢?能做的不过是帮她把事情公之于众,免得房契被人暗箱操作,沈伶语无法得到公平的待遇。
可做了这件事他心里并不开心,归根结底利用卢娜娜心中有愧。卢娜娜虽然喜欢他,可这些年如非必要,从没给他添过半点麻烦。
若非自己此次暗示的如此明显,她也不用不顾女孩子的名节,执意前来。
傍晚时分负责监视花伯浓的孟珊珊飞鸽传书来道:“东风已到,速战速决。”八个字,预示着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顾轻舟沐浴完便坐在天井处对着月亮发呆,他在等人,等今天晚上会过来的人。
卢娜娜经过这几天不断地试探,心里的热忱一点点冷却了,看到桌上留下的苍劲的毛笔字,嘴角甚至流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她捏了一下字条,转瞬又松开了,十分舍不得的看着薄如蝉翼的字条,小心翼翼把揉出来的细纹一一抚平,再把它夹在常看的书籍里。
今天这场约会她一定会去的,不过已经不是来时的心态了,卢娜娜挑了一件保守的衣服,外衣还套了一件斗篷御寒。
“喂,顾秀才你来的真早。”卢娜娜大大方方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支颌含笑道。
顾轻舟有些紧张,他搓了搓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与他平日里淡定自如的神色判若两人。
卢娜娜看到他如此紧张反而放松了下来,许时因为自己心态的转变,就连对待他的态度上也有了不小的改变,以前都是讨好,而今也可以悄悄展露出自己的本性。
“怎么不说话,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这是第一次卢娜娜如此靠近他,而他没有刻意的走开。
他长得是真好看啊!卢娜娜不禁在心底发出一声赞叹,最初吸引她的并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为外人啧啧称赞的才学,只要提到太平镇的文人,总会有人把他列在前排充当代表人物。
她那时候小,不服气,不过是个秀才,连乡试殿试都没参加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推崇呢?直到那年家中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客人,燕颔虎须,面如刀削,气势如虹,卢娜娜登时就被镇住了,仔细瞧着这人身边三米之内竟没有一个人赶上前攀谈。
后来卢娜娜了解到这个人是抚远将军顾槐,也是秀才顾轻舟的亲爹,她算是为数不多知晓顾轻舟不继续赶考真相的人。
顾轻舟和他爹有六分相似,容貌上更融合了母亲的美丽,一双狭长迤逦的眼睛如同埋葬着无数的宝藏深不见底,亦可星光璀璨。
他漆黑的眼睛如同磁石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卸去了让人胆寒的冷意,此时的顾轻舟更像是一个书卷气颇浓的木讷书生。
“卢姑娘,对不起,我骗了你。”顾轻舟颀长如玉的身子站了起来,双肩微塌,整个人有些沮丧,“卢姑娘,其实我约你出来是为一件事。”
坦然的让人牙痒痒,卢娜娜心中早就不报任何旖旎的想法了,今天来到这不过是想求得一个说法,“顾秀才,我对你怎样,你应该是知晓的。”
她对他的坦然避而不答,两只眼睛直视顾轻舟避开的黑眸,一丝笑意爬到脸上,“看来我还是会错意了,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才……”
“不是你的错,确实是顾某有意为之的。”
“你坐下吧,站在我面前怪吓人的。我们说说话。”卢娜娜二十岁了,不再是个小女孩,在爹娘面前纵然骄纵,可是不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是个成熟的女性了。
顾轻舟依言坐下,不过特意为了避嫌往长凳边靠了靠。
“你怕我?”卢娜娜不解。
“不,顾某已经心有所属,误导卢姑娘实属无奈之举,为此还是不要错上加错。”顾轻舟心里划过那个让他心动的名字,嘴角间不经意展现了一丝笑纹,全然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中流露出来的温柔让身边的卢娜娜既羡慕又嫉妒,不过也由衷为顾轻舟感到高兴。
卢娜娜有些感叹的说道:“看你这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真让人惊讶。说句老实话,我以为你不会有心,毕竟脸不红心不跳的拒绝了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堪称摧花辣手。”
顾轻舟被“摧花辣手”这个调侃的称号吓到了,肩膀微僵,“我觉得这个称号还是姜尚才能撑得起。”
“你们两个一个摧人身,一个摧人心都不是好东西。”卢娜娜咬牙切齿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偷笑的男人,“我可不是在夸奖你,你笑什么?不对啊,你居然也会笑。”
顾轻舟对着朗月看过去,月华如练微光轻轻跳跃在白皙的肌肤上,这是一张绝美的侧颜高眉深目,鼻梁挺拔,下颌骨线条流畅,侧面看过去特别有男人味。“嗯,我也是人,自然会哭会笑,不过她确实改变了我很多。”
“瞧你说的,我都对这位姑娘产生兴趣了。”卢娜娜收回贪恋的目光,把自己如同覆水的心思也一寸寸收回,“说实在的,我曾经以为坚持到最后你就会是我的,毕竟没人比我认识你的时间更长了,也没有哪个女子肯在韶华之期等待这么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卢娜娜颇为自嘲的说着俏皮话,和她一向端庄典雅的形象有些撕裂感。
顾轻舟愕然,“你一直不嫁是为了等我?”
卢娜娜气恼的瞪着他的俊颜,“才没有呢!嘿,怎么,你真当我没行情啊,等着吧,把你这棵草放下了,转头我就能嫁入高门。嘿,你别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