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伶语没理会顾轻舟，进了门就趴窝在学生的课桌上，她红彤彤的脸蛋正对着墙壁，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在衣衫上。
父母双亡时没哭，山穷水尽时没哭，偏偏因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句心不在焉的话，弄得伤心不已。
姜尚不经意间的话，比任何的锤炼都要厉害，他直接切中要害，将沈伶语的心烧成了灰烬。
沈伶语像一团烂泥软塌塌瘫坐在课桌上，两只脚尖踹着地板，“讨厌，讨厌，讨厌死了！”
顾轻舟一时半晌还没弄清楚情况，听着沈伶语压抑的哭声，修长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他伸出指节如玉的手，轻轻拍在沈伶语因为呜咽而不断喘息的背部。
清越的嗓音刻意压低，“出什么事了，说出来我帮你！”
“你帮不了我。”沈伶语把脸埋进胳膊里，“你走开，我现在丑爆了，我不想让人看见。”
早上出去还信心满满一点都不介怀自己的容貌损毁，怎么小半天过去了，突然介意起自己的容貌了，顾轻舟猜测一定是有人当面贬低了沈伶语，而这个人的话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你不丑……”顾轻舟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安慰。
沈伶语就像是被踩到的尾巴的猫咪，一下子炸毛了，没等顾轻舟说完话，立马跳出来反驳，“那是之前！”
她额前细碎的刘海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打湿了，一绺一绺黏在砖红色的皮肤上，眼睛里哭是红血丝尽显，像只兔子，但见薄唇轻喘，期期艾艾的用手捂住脸庞，迟疑问道：“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顾轻舟看着她落汤鸡的模样一点都不反感，亲昵地用手为她顺了顺毛躁的头发，“不会啊，很可爱的。”他说的是真的，沈伶语一直以来都是美丽无双的，像是天边的仙女，虽然喜欢，但是总是让人不太敢接近，仿佛牵一下手都是对她的亵渎。
“我从不骗人的！”顾轻舟竖起三根手指，在她面前发誓，诚挚的目光真挚无比。
可沈伶语就像是皇帝的新衣里，那个被小孩子揭穿秘密的皇帝，她不是不在乎容貌，只是更在乎她在意的人对此的评价，“才不是呢，我丑爆了！顾轻舟你眼睛瞎了！”
她无理取闹的劲头上来了，非得让顾轻舟承认自己丑爆了，才能平衡自己的心。沈伶语两只手捂在自己肿的和馒头无二的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手指轻轻岔开，把两只眼睛留了出来，眼神里很是执拗。
顾轻舟无奈了，“我和你认识一个月了，几乎天天见面，你长什么样子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了。”他拧过身子，捞了一张画纸。
“你生病了，肤色稍有不同，可你的五官没有变化，你还是你，把手放下来，我给你画幅肖像。”顾轻舟少有的温情软语，舒缓了沈伶语暴躁的心。
她把手指缓慢的从脸上撤了下来，丰唇嘟得老高，“早前让你帮我画幅画就像要你命似的，现在我丑了，你又来画我，是想让我难堪吗？”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又掉下来了。
顾轻舟瞧着心疼，有些微凉的手探了过去，柔软的指腹刚刚擦掉了一滴眼泪，就被沈伶语给打落了。
“顾老师，男女授受不亲！”沈伶语眼神有些闪躲，敢忙拿话搪塞，紧接着又打了一个嗝。许是刚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候气没喘匀，沈伶语一嗝未停一嗝又起，“顾老师，这……这该……怎么办啊？”
沈伶语被打嗝儿打岔，连话都说的不连贯了，连忙制止住了哭泣，一心一意打嗝。
“喂……顾轻舟……要不……你吓唬我一下……”小时候治疗打嗝常用方法就是吓唬人，沈伶语当然也想到了。
顾轻舟道：“你都知道我要吓唬你了，肯定会保持警惕的。”
沈伶语一句话因为打嗝说的稀碎，此刻闭着嘴一瞬不瞬的盯着顾轻舟，“别笑……我揍你哦！”
顾轻舟云淡清风的脸上满是笑意，丝毫未作掩饰，“沈姑娘，你稍等，我去里面拿杯水给你。”
“喂……我是……打嗝……不是……口渴！”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倒也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图。
顾轻舟从里屋端着一个茶杯施施然走了回来，他把杯子递给沈伶语，
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鱼在杯底，水波微动，小鱼像是有生命般摆尾甩动，沈伶语呆了呆又打了一个嗝，赶忙照着顾轻舟的话含了一口水，分成七次喝了下去。
说也奇怪，刚喝完最后一口水，沈伶语的打嗝就完全好了，“喝水的方法比小时候奶奶说的吓唬人要好用多了。”
“气顺了？”顾轻舟捏着她还回来的杯子微微一愣，刚刚走得匆忙，竟然把平时自己喝茶的杯子取了来。顾轻舟摩挲着杯口的濡湿，脸颊发烫。
沈伶语吸吸鼻子没好气的道：“顺了。”
“今天遇到什么人，把你气成这样？”顾轻舟低眉垂目，重新拾起了画笔，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洒落一地。他整个人瞬间被温柔地光芒包裹，那张冷峻的侧颜被晚霞涂抹的温柔不已。
沈伶语是个视觉动物，她在心底偷偷比较了一下姜尚和顾轻舟，姜尚的侧颜霸道华贵端得是精致完满，放在电影院秒杀一众男男女女真真是个颜霸，而顾轻舟的五官注重的是和谐，多一份浓艳少一分浅淡，如此恰到好处的清贵万分。
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个高下，沈伶语撇了撇嘴道：“顾老师，你没事的时候别总在阳光下晃荡了。”
顾轻舟下笔一顿，问道：“为什么？”
沈伶语又恢复了一贯的不着调，手支在小下巴上，双腿翘起二郎腿，“太好看了呗，免得有人见了会把你抢走做压寨夫人。”
“只有女人会被抢走做压寨夫人，男子不会的。再说被抢走也不叫压寨夫人，得叫压寨夫君。”顾轻舟一脸正色纠正她的错误。
沈伶语歪着头一笑道：“那是你没遇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