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门外有河内江弱拜帖求见,说有要事禀报。”邺城,刺史府中,刺史正在与家人用晚膳,管家来到刺史身边,躬身道。
“江弱?”刺史夫人疑惑的看向刺史,皱眉道:“夫君,这是何人?”
“韩翁高徒。”刺史擦了擦嘴,皱眉道:“前些时日韩翁在朝中为其张目,不惜与大将军在殿前对骂,这件事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
“韩翁?”刺史夫人闻言惊道。
“夫人也知道?”刺史笑看了夫人一眼,自己这位夫人可是十分崇敬韩顺,摆手笑道:“虽不知是何事,不过天色已晚,让他先去驿馆歇息,明日一早再见他,好生款待,切不可怠慢了。”
“喏。”管家躬身一礼,缓缓退去。
不一会儿,管家再度回来。
“那江公子走了?”刺史笑道。
“回老爷,那江弱不肯离去,执意要见老爷。”管家躬身道。
“啪~”
刺史一拍桌案,皱眉道:“这江弱好不知礼!”
“夫君。”刺史夫人拉住刺史笑道:“那江弱乃名士高足,既然执意要见夫君,说不得,是有什么要事,见见又有何妨?”
“哼!”刺史冷哼一声道:“走,待我去见见这狂徒,本官倒要看看,韩翁高足是何等人物?让他去大厅等着,来人,于我宽衣。”
“喏!”管家答应一声,再次离去。
一刻钟后,刺史穿好了衣冠,来到大厅,当看到江弱的时候,纵使心中有怒,此刻也不由的微微一怔。
此刻的江弱,形容十分狼狈,一身锦衣满是灰尘,而且多有破损,脸色也有些憔悴,身后还有两名卫士,也是一身破烂,若非有股文人气质,看起来跟难民也差不多。
“贤侄这是……”刺史也不好再责怪江弱了,皱眉道。
“草民江弱,参见刺史。”江弱深吸了一口气,躬身一礼。
“贤侄不必多礼。”刺史伸手虚扶,皱眉道:“贤侄为何如此狼狈?”
“回刺史。”江弱拱手道:“草民受了朝廷诏令,前往马城上任,途经汲县……”
江弱将汲县所见详细的说了一遍,当然,他率二十六人连破五寨之事未说,毕竟这事说了也无关大局,说不定还会惹人嫌,只将问题的严重性说了一遍。
“你是说……那蛮族竟然占领城池?”刺史面色一肃,沉声道。
“未必是占领,在下以为,或许那汲县令与蛮族沆瀣一气也未尝可知,若是占领城池的话,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江弱摇了摇头。
刺史闻言,皱眉来回踱步,皱眉道:“那贤侄此来,是来求兵?”汲县隶属于河内,乃都城管辖之地,他虽然离得近,但若此时派兵去管汲县的事情,一来不合规矩,二来也容易落人口舌。
“不错。”江弱点点头,见刺史皱眉,当下道:“当然,在下知道此事不合规矩,不过刺史只需将兵屯于牧野,自会敲山震虎,令那蛮族不敢轻举妄动,在下以为,此事当速报于朝廷,只是在下人微言轻,何况还未正式上任,是以想请刺史出面,向朝廷陈明此事,那蛮族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一县之地掌控,朝廷却毫无察觉,在下担心,这背后恐怕……”
刺史抬手,摇了摇头,示意江弱莫要再说,闭上眼睛仔细思索其中厉害,蛮族就算信徒再多,也不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偌大一座汲县给占据了。
显然背后有朝廷官员为其打掩护,而且你一个宗教没事占据城池算是什么情况,汲县只是被江弱碰巧撞破的一个,蛮族信徒遍及天下。
那背后还有多少城池被占据,冀州境内是否有被蛮族暗中占据的城池,而且蛮族没事暗中占领城池又是为什么?
刺史有些不敢往下去想了,抬头看向江弱道:“此事关系甚大,便先依贤侄之言,将这汲县蛮族徒吓退,我当亲自上书朝廷,陈明厉害得失,此事若成,贤侄当记首功。”
“此功全在叔父,与在下无关,在下不过适逢其会,不敢居功,而且家师当日别离之时也说过为官之道,不可好高骛远,此番朝廷以在下为马城长兼领骑都尉之职,已令很多人不满,此番之所以冒死前来,只是心忧我皇极国社稷,并不想居功,还望刺史成全。”江弱连忙道。
这内里牵扯太大,江弱几乎可以确定,这么大的事情,绝不是区区一个田岳就可以帮忙隐瞒下来的,朝中恐怕还有大人物掺和在其间。
看似一场蛮族入侵,双方对立,但实际上,这其中恐怕也难逃权利的角逐,现在的自己还太弱小,他不想卷进这场政治漩涡当中。
刺史闻言微微一怔,原以为江弱冒死前来,是为了这份功劳,没想到江弱既然直接拒绝,这等于是将功劳拱手送于他啊。
终究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物,念头一转,便大致明白了江弱的心思,扭头看向江弱,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笑意:“韩先生能有贤侄这等弟子,当真是可喜可贺,贤侄他日必有大作为,好,哈哈,好。”
“还需刺史多多提携。”江弱默默地拱手道,这古代人心虽然没有末世那般险恶,但真到了一定高度,其实也差不多,算计之深。
历史上这类人物又何曾少了,明面上是那帝王将相把持朝政,暗地里却是各大家族争权夺利,估计如今这个世界也差不多如此。
虽说有一个皇帝镇压整个王朝,可是明显外忧内患,显然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人操控着,甚至在江弱看来,极有可能是一些超脱世俗权利的存在。
“那事不宜迟,在下想这便前往牧野。”江弱躬身道。
“何必如此着急?贤侄这般一路奔波,想来已经疲惫,修整一晚再去也不迟!”刺史皱眉道。
“不瞒刺史,在下还有几个家人留在汲县监察那蛮族动静,心中十分挂念其安危,还望大人成全。”江弱躬身道。
“也好。”刺史想了想道:“你持我令前往军营请安东将军派兵屯驻牧野,一旦有朝廷命令下来,随时出兵汲县。”
皇极国如今军政是分开的,纵使身为一州刺史,要调动兵马,也需要通过将军,如今这东西也只剩下一个形势,就如同田岳能够轻易调动方悦一般,刺史要调动州里的驻军也不是难事。
“喏。”
“在下告辞。”江弱见事情已经定下,也不停留,当下便向刺史告辞道。
“贤侄且慢。”刺史叫住江弱。
“不知刺史还有何吩咐?”江弱回头,疑惑的看向刺史。
“此乃本官令符,贤侄带在身上,若真迫不得已,可凭此令,调动牧野一带郡兵,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希望贤侄莫要轻动,否则朝廷那边,不好交代。”
刺史将一枚令符交给江弱,又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来,郑重的交给江弱:“此剑虽非神兵利器,却也是大匠以镔铁锻造而成,或可助贤侄一臂之力。”
“这……”江弱没有接剑。
“贤侄赠我如此大的功劳,若本官没有任何表示,岂不耻笑于人,况且此物于我,不过饰品,然贤侄将要去马城戍边,或有用得上的地方,莫要推辞。”刺史笑道。
“多谢大人。”江弱点了点头,伸手将宝剑接过,对着刺史一礼之后,才告辞离去。
“主公,这就完了?”出了刺史府,一名护卫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江弱笑道,这就是身为世家的好处,很多事情,寒门、豪门办不到,但他们却可以轻易办到,江弱的家世还是其次,最多算一块儿敲门砖。
三代忠良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莫说三代,在这皇极国朝中,从上古时期一直传下来的家族都不少,只要还在仕途的,称是九代忠良都不为过。
至于三代忠良,更是多如牛毛,但韩顺弟子这个身份可不简单,以韩顺在士林之中的声望,只要不是什么关乎利益的大事,办起来都不难,更何况江弱这次可是摆明了送功勋给刺史。
世家这张大网的能量十分恐怖,若你顺着它来,自然一路畅通,但如果这个时候想要逆这张大网,恐怕最后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那现在你要带我去哪?”耶律齐看向江弱,冷声道。
“回汲县,让你看看你那蛮族如何不堪一击。”江弱笑道。
“哼,竖子安知蛮族强大?”耶律齐面色一黑,闷闷不乐道。
“那可敢与我一赌?”江弱看向耶律齐笑道。
“赌什么?”耶律齐皱眉看向江弱。
“擒杀蛮族首领不容易,但我能让他灰溜溜的离开,甚至连露面都不敢,而且还能借他之手,除掉田岳。”江弱笑道:“若做不到,我放你离开。”
“好!”耶律齐想也不想答道。
“我还未说若我做到了如何。”江弱好笑着看向耶律齐。
“嘿,将我绑了这么长时间,既不杀我,也不拿去邀功,若你赢了,耶律齐这条命便是你的。”耶律齐嘿然道。
“跟在本官身边几天,你这榆木脑袋倒是长进了不少。”江弱笑道:“我们走!”
……
“主公,这些够吗?”鹿肠山,之前围山的蛮族徒已经撤去,毕竟蛮族并非朝廷,见不得光,而且纪律上也无法跟训练有素的朝廷兵马相比。
在围山三日一无所获之后,蛮族首领便放弃了继续搜寻,不过蛮族内部,已经将耶律齐列入重点追杀目标,此刻原本属于耶律材的山寨里面,耶律材小心翼翼的站在江弱身前。
“足够了。”江弱看着手中这些竹笺,不是什么证词,那东西很容易仿造,根本不可能扳倒田岳。
这些竹笺中记载的是一些田岳跟蛮族一些中高层将领之间的书信往来还有田岳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帮助蛮族筹集资金的记录,有这些东西,一旦送上朝廷,足够将田岳搬下来了。
抬头,看向耶律材道:“做的不错,我对你刮目相看。”
“小人!”耶律齐冷冷的瞥了耶律材一眼,目光看向那些竹笺,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江弱没理会这些,抬头看向耶律材道:“那蛮族首领如今可还在城中?”
“主公离开的第二天,他便走了。”耶律材摇头道:“如今这汲县城中的蛮族高层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小人被蛮族首领安排重新回到这里建立山寨,方便监察朝廷动静。”
江弱摇头一笑:“也好,本官即日便要启程前往马城赴任,手下缺些人马,你寨中有多少人。”
“回主公,属下山寨新立,如今只有一百五十余人,不过却都是青壮,愿意追随主公。”耶律材闻言,心中大喜。
更何况,江弱的手段他也见识过,跟着这样的人,他日未尝不能出人头地,谋个出身,比当蛮族的教徒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一百五十人?”江弱点点头江弱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王海道:“分出十五个兄弟,每人带十人,这一路,就当训练新兵了,走的慢些不怕,另外派人去催一催,我们在河内招募的那些工匠,让他们尽快跟上来。”
“喏!”王海闻言点了点头,出去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