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赐的胡姬班子还未入赵臻的眼,仪瑄就先一饱眼福。
胡姬们穿着薄薄的轻纱,大红闪金的抹胸和胡裙,手腕和脚腕上的金镯叮咚作响,长发蜷曲,身姿婀娜,舞起来活像十几只花舞蝶在乱飞。
仪瑄兴致勃勃,坐在凉亭里,四面微风轻拂。她面前放着一大盘点心,什么枣泥山药糕、牛乳酥芝麻糖糕、桂花拉糕、千层酥、玫瑰饼,色色俱全。旁边还架着炉子,有丫鬟守在炉子边上煮水。
“你去吧,我来。”双儿见水沸了,便叫那丫鬟走开些,亲自取出茶罐里的蒙顶石花,心撮泡之后,倒入兔毫盏中,摆到仪瑄面前。
仪瑄盯着高台上的胡姬不放,笑问双儿:“你觉得好不好看?”
双儿扁扁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有伤风化了。”
这腰露的。
仪瑄噗嗤一笑,徐徐吹着茶道:“这叫情趣!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
仪瑄抿了口茶,拿起舞蹈单子看了好一会儿,才下笔,勾选了两项,对双儿说:“把这个交给她们领头儿的吧,生辰宴上就跳这两支舞。”
仪瑄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看胡姬跳舞,好不悠闲自在。
“王妃。”不久,平娘也来了,“奴婢找了两个戏班子,生辰宴上用哪一个,还请王妃定夺。”
仪瑄用手点点桌子:“带来我瞧瞧。”
平娘应声去了,不一时,把两个戏班子带来。仪瑄想胡姬也该累了,就叫下去,自己歇整。
两个戏班子都站在凉亭外,没有装扮。其一大部分是清秀少年,另一班则老成稳重的多,全部深深低着头。
仪瑄便问平娘:“他们都擅长演什么?”
“这是京城的明德班,达官贵人逢年过节最爱请的班子,最擅《狂鼓史》、《木兰从军》之类。这叫清远班,原是姑苏来的,最擅演些《牡丹亭》、《长生殿》等,很受公子哥儿们的追捧。”
仪瑄笑了下,“那就清远班吧。王爷生日就别打打杀杀的闹腾了,而且女客多,清远班也适合。”
清远班众人听了,激动非常,忙下跪向仪瑄叩首。仪瑄叫他们起来,说:“这些日子你们就现在王府住下,安心排演。”
王府地方大,有的是地方安置这些人。
仪瑄吃饱喝足,准备回房睡上一觉。从这儿走回去还有段路程,她也不急,沿着湖岸慢慢的走。岸边杨柳依依,仪瑄一时来了兴致,就一路折柳,准备现编个花篮。
“我来吧。王妃的手都红了。”双儿心疼仪瑄娇嫩的一双手,细长洁白,至多就是做做针线,旁的费力气的活儿哪里做的了!
“你会做?”仪瑄诧异。
双儿笑道:“时候顽皮学的。”
仪瑄便交给她,好奇问:“你会编花瓶样子的吗?咱们编一个,折几支花放在里面,那才叫别致生动呢。”
“我试试吧。”
两人一齐琢磨了一会儿,果然用柳条编了一个花瓶,仪瑄高兴的去花圃里剪了几朵刚刚绽放的芍药,插在里面正合适。两人说说笑笑回了屋子。
刚把花瓶放下,仪瑄就从窗户里看到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蹙眉道:“是谁?”
那丫头闻声一抖,怯怯探出头来:“见过王妃。奴婢是来找双儿姐姐的。”
双儿走出去,在廊下跟那丫头说了会儿话,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元宝给她,严肃叮嘱道:“这话再不许对别人讲,要是走漏了风声,仔细你的皮!”
“双儿姐姐放心吧!我哪敢啊!”那丫头笑得花一样。
双儿叫她等着,回来附在仪瑄耳边道:“那丫头说,刚才行云悄悄出去了一趟,到二门外面去见了个厮。那丫头跟在后面,听到二人在争执,具体说什么不知道。”
“哪个厮?”仪瑄蹙眉。
“这不难知道。我带她去二门上溜一圈,自然知道是谁。”
仪瑄点头,“那你快去,别叫那厮跑了。还有,把行云捆起来关在屋子里,叫个婆子看住她。等抓住了那厮,两个人一起审,还怕审不出东西?”
这又是她的老本行了。她知道怎么让人吐出东西来。
双儿领命。一边吩咐婆子捉行云,一边带人赶去二门。
二门上厮见双儿来了,都涎着脸巴结,双儿命那叫浮萍的丫头仔细看,看了一圈,浮萍却只是摇头。
“姐姐这是要找谁呀?”
“二门上当差的,就只有你们这些人?”双儿指着他们问。
“我们是轮班,没轮到的就在屋里睡大觉……对了!今儿倒是还有一个,方才出恭去了,还没回来。”
双儿冷笑,“八成就是他了。你们谁去,把他给我捉来,我赏他一个金锭子!”
厮们一听有金子拿,忙四散开去找人,不多时就把人带了来。那厮穿着蓝布短衫,长相十分普通。浮萍一瞧便确定了:“是他没错!”
那厮低着头,也不敢辩驳什么。
“带走!”
双儿先把人锁在柴房里,回来向仪瑄复命。
“先把那厮带来。”仪瑄吩咐。
厮双手已经被缚住了,被双儿按的跪在地上。仪瑄命:“抬起头来。”
那厮满脸惊恐,面色惨白,刚抬头触到仪瑄凌厉的目光,就害怕的砰砰磕头:“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仪瑄看了双儿一眼,挑了挑眉,再漫声问他:“知不知道,可不是你说了算。你最好不要在本宫面前耍聪明,把你知道的事儿,全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本宫或许还能饶你一命。若是不说,就怪本宫狠心了。”
那厮颤颤发抖,脸上涕泪横流:“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求王妃开恩!”
仪瑄冷笑一声:“明白告诉你罢。本宫把你和行云都抓起来了。你们谁先招供,本宫就放了谁,另一个就进北镇抚司大狱,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儿。”
双儿帮腔:“北镇抚司大狱你可知道?里面有过百种惩罚。一天受一种,受完给你抹上药膏,这样你就死不成了。”
那厮被双儿这么一唬,眼神直直盯着窗外,嘴唇哆嗦不停,好像随时都可能口吐白沫晕过去。
“你不怕?”仪瑄微笑,“那就不说。看看行云是不是也能同你一样——忠心护主?”
那厮听到仪瑄的话,重新又有了反应,又哭着把头磕的砰砰响,“的说!的什么都说!还请王妃放的一条生路!”
“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本宫自然不会追究。”
那厮似下了狠心,咬一咬牙问:“王妃想听什么?”
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仪瑄自然什么都想听。
双儿知道仪瑄不屑回答这么蠢的问题,就代问:“你刚才和行云见面,都说了什么?”
“方才行云姑娘来找的……她说她被您怀疑了,您查到她去官中支领钱财的账目,请的跟上面联系,赶快接她离开。”
“上面是谁?”
“是、是……”他额头上冒了汗珠,声音低下去:“是胡侧妃。”
胡侧妃?
仪瑄蓦然一怔。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在西北豫王府里住着的,侧妃胡轻云?”
“没错。”都说出来了,接下去也就顺畅的多,不必再遮遮掩掩的。
“所以说,指使茶瓯香篆毁我名誉,且派人杀了茶瓯香篆嫁祸给我的人,都是胡侧妃?”
仪瑄气息有点不顺。她要怎么去相信,一个远在西北的女人,还没见过她,就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并且爪牙从西北伸到京城来,一步步谋算着害她?
高手啊。
若不是赵臻宠着她,她也难保自己会有个什么下场。
那厮大惊:“的也不清楚。只是,胡侧妃确实有叫茶瓯香篆散播流言。除此之外,就只是让行云想办法从官中,拿您的名义取一笔银子出来,让的送出去。”
“送到哪里去?”
“胡家。”
胡轻云出身不凡。胡家先祖是随高祖打天下的老臣,曾与突厥宗亲之女联姻,后辈也是英勇善战。胡轻云之父乃西北猛将。赵臻接手西北之前,西北曾是胡家的天下。
仪瑄对胡轻云了解不多,只知她是长房长女,时候长在京城。嫁给赵臻之后,也曾在豫王府住过些日子,再去的西北。
这样一想,这府中可能有大部分都是胡轻云的人,要摆弄她,自是易如反掌。
被人暗算的感觉,很不好受。
仪瑄表情冷冷的,看的那厮冷汗直冒,忽的听见她问:“这府里还有多少胡侧妃的人?”
“的不知啊!王妃开开恩,的也是一时财迷了心窍,帮胡侧妃外传话而已!”
仪瑄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突然叫他过来。
他战战兢兢走近了点儿。
“你可向平娘传过话?”仪瑄表情平静。问出来的话却叫双儿和那厮都吃了一惊。
平娘?平娘不是王妃的心腹么?
“没有。的就只跟行云姑娘、茶瓯姑娘和香篆姑娘传过话儿。”他捏了捏手心,全是腻腻的冷汗。
仪瑄笑了,“那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