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时候,就已经很冷了,天还没亮,苏半雪还在呼呼大睡,她习惯性的蜷曲着小小的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这样可以让她更暖和。
“好吃懒做的丫头,给我起来!”大嫂张氏嚷嚷着从外面进来。
虽早已习惯,但苏半雪仍旧不自觉打了个颤,还没待她睁开眼,被子就被掀到了一边。
张氏冰冷的手拧着苏半雪的一只耳朵,半提着她的身子,
“都八岁了,还这么贪睡,怎么得了,起来做饭。”她恶狠狠的说道。
寒冷迅速从耳朵传到全身,苏半雪打着哆嗦,也亏得她冻得习惯了,若是娇贵一点的娃儿怕是要生病,
“大嫂…我疼…”她眼角眯着泪珠,牙齿上下磕,声音还稚嫩,“我马上…起来,马…上起来。”
“死丫头,快点儿。”张氏这才放过她。
“呜呜,睡…”睡在里边儿四岁的苏小,被吵醒,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幺儿弟乖,乖乖睡。”苏半雪揉着被揪红的耳朵,还不忘哄弟弟睡觉。
很快苏小便又安静了下来,睡得香甜。
苏半雪穿好衣裳下了床,把被子重新给幺儿弟盖好,便到院子里捡了几根二哥下学回来劈好的柴到厨房,熟练的生好了火,舀了米洗净,放到锅里,放了大半锅的水,中间搁上一块板,把张氏早搓好的馒头放到板上,盖上盖子和粥一起蒸。
张氏倒了热水端到屋里给他男人穿衣洗漱,之后再去喊苏父,苏二,事实上每天早上她那一嗓子,大家不用她喊都自己起来了,但她仍旧习惯性的到房里看看,
“死丫头,多大了要我喊,不会自己起,还什么都不会干,养她什么用,卖了算了。”她一面做着事,一面抱怨苏半雪。
苏家在安县旁边一个靠山的小村庄牛村,这个村庄的人并不富裕,只能靠着农耕来糊口,但农耕在现在来说,虽然重要但朝廷并不是很重视,因此能靠着这个发家致富的不多,即便是地主也大部分或多或少在经商。
苏家很穷,看这个泥草糊的不大的院子房子就知道,三间小屋一间堂屋,大哥大嫂睡一间,爹和二哥睡一间,苏半雪和弟弟睡一间,以后她出嫁了或者被张氏真的卖掉了,那弟弟就一个人一间了。
苏家一家六口人负担很重,只不过放眼望去,在这个小村庄牛村家家户户都是如此,爹三十六岁,名字叫苏钱来,每天和十九岁的大哥苏大一起务农,二哥苏二,十三岁,每天都要走上一个时辰到安县的一间简陋的学堂念书,村里其他几户人家也会让自家儿子去念书,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出人头地,摆脱贫穷。
苏钱来和苏大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养家糊口,苏二要念书,苏小年纪太小做不了什么,所以家务活儿就全都落在了张氏和苏半雪的身上。
日子虽过的清苦,但苏半雪从不抱怨什么,尽管张氏整天嚷嚷着要将她卖掉换银子,但也没有真的如此做,听惯了的她无所谓了,家里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死丫头,做好饭了没?”张氏大着嗓门儿进来。
“快了。”苏半雪添了柴火,说道。
“把筷子碗摆好。”张氏说了两句又出去了。
张氏刚出去,苏二就进来了,蹲下身子和苏半雪一起添柴,
“妹妹早上又被拧耳朵了吗?”他心疼的看了一眼苏半雪。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苏半雪抿嘴一笑,一对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
“大嫂也真是,整天就知道拿妹妹出气。”苏二嘟囔一句,“若是娘亲在就好了。”这话要是被张氏听到,估计又要大吵大闹了,所以他也只敢小声嘀咕。
牛村后面是座山,山后面还有山,村里的女人做家活儿除外还会上山采果子蘑菇检药补贴家里,两年前的一天,苏母上了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听村里人说是掉下悬崖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娘亲没有回来是事实,只不过苏半雪仍然希望娘亲还活着,
娘在的时候,宝贝着她,大嫂看不惯却也不敢说什么,娘走后就不一样了,大嫂那泼辣劲儿就没人管的住了,爹最先也说说,后来也乏了,大哥本来就怕大嫂更加不会管,剩下的三个娃儿都年纪小,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没人管大嫂了,只要她不太过分,不把家丑闹到外边儿,就由着她在家里横。
苏半雪和苏二摆好了碗筷,又一起将粥菜馒头端到桌子上,爹和大哥已经洗漱完,弟弟还在屋里睡,晚点起来再吃。
“吃饭啦。”苏半雪说道。
一家人匆匆忙忙吃完饭,苏父和苏大就出门了,二哥去镇里。
“我去山上了,你把碗筷收拾干净,记得给爹和你大哥送午饭。”张氏一边唠叨着一边往外走,“把衣裳也洗了。”
“知道了。”苏半雪洗着碗,手冻得通红,“衣裳下午洗。”下午太阳好点儿,暖和。
苏半雪洗完了碗,又把手上的油渍洗干净,离晌午还有几个时辰,饭一个时辰就可以做好,看时候还早,苏半雪捡起树枝在地上划了两个字,八年。
苏半雪来到这一世已经八年了,她带着前两世的记忆出生,并生活了八年,这是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一世,她是江南一户大富人家的千金,虽然是庶出,但甚得家宠,几岁的时候父亲就给她定了一门亲事,据说是江南首富家的儿子,只不过她连见都没见过就死了,十五岁那年,不小心和别的男子关在一个屋里,这件事在当地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一夜之间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宠爱,继母赐死,父亲抵不住闲言碎语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条白绫结束了她的生命。
第二世,她生在江南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巧的是她出生的那一年正是第一世的她出生的那一年,准确的说她回到了十五年前,只不过生在另外一户人家,家中为了生计把刚满十岁的她卖到了大户人家做丫鬟,而更巧的是,她做丫鬟的那一家正是第一世她的家,服侍的也就是第一世的她自己,只不过那身皮囊换了主人,她的主子自小和江南首富家的儿子定了亲,后来她的主子不小心和别的男子关在了一起,虽然没有见到那个男人,但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就是第一世害她枉死的那个男人,然而她的主子为了自保竟然诬陷她,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杖毙了,她死的那一年正好又是十五岁。
前两世,她都是十五岁就死了,而且是因为同一个人死的,这一切就像是诅咒一样。
这一世,她仍旧生在了十五年前,而这一世她发誓一定要打破命运的枷锁,一定要活过十五岁,如果能够让她再次见到那个男人,她一定会冲上去揍他一顿,太可恨了。
忽然零碎的脚步声响起,苏半雪赶紧把她刚才划得东西胡乱用脚抹掉。
下一刻,一个小男孩儿就站在她家院门口,“苏半雪,你在藏什么?”
苏半雪抬头一看,是她家隔壁的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见她在写什么,只不过看到了好像也无所谓,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苏半雪没好气的道,“程明轩,你一大早跑我家来做啥?”
程明轩个头跟苏半雪比差不多,他已经十岁了,头发包扎成发包,虽然年纪小但五官很俊俏,长大了相貌应该不会差,他家就住在苏家隔壁,家中三口人,母亲兄长还有他,六岁的时候从外地来到这儿,他母亲很会做针线活儿,长期给城里大户人家做活儿,有时候还不在家,住在主人家里,他和兄长两人就早上做半天农活儿,下午在念半天书。
“我来找你玩。”程明轩笑了笑说道。
“我今天没空。”苏半雪说道,她一会要洗衣服要做饭,哪有空跟个半大的孩子玩。
程明轩因为是外来的孩子,和牛村的人都不亲,也许是和苏半雪年纪相仿又住的近,所以总是喜欢跑来找她玩,只不过苏半雪多半不会跟他玩。
程明轩有些沮丧,“那算了,我去地里帮哥哥了,改天在找你玩。”说着他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