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压城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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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何大嫂叫银花几句话摞住,再不敢随便接礼,还有好几家上门探口风的,甚至有两家直接遣了媒人上门,都是本地不大不小的地主人家,银花好话车轱辘一样的说,好容易把人都打发了,还不知道有没有遭人记恨。幸而很快就入冬了。
今年冬季因为文年安和何传礼都归家了,格外热闹些。
何传文、满仓刚习完了十篇大字,陪着糖球和歪瓜在炕上翻滚打闹。
银花一抬头,就看到文年安嘴角噙着笑,脸上却带着几分怅然靠在炕柜望着几个小的。
当初何家骏巧合之下带了文年安回来,他后娘找的借口也不过是把人在外头养到成年,现在文年安已经是十八岁的小子了。他早跟文家妥协,成亲后就分出去单过,明年开春怕就要到府城定居,他户籍在府城,考秀才都得在府城,又拖家带口,从府城到这小山村,做马车也都六七日,要来一趟怕就不容易了。
银花暗叹了一口气,“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大概是最无奈的事情之一了。
何传礼去松山书院,两次才过了入门考试,只读了一年又回来。松山书院的规矩,离开书院三个月以上就得重新参加入学考。何传礼出去两年多,别的不说,却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读书越发的刻苦了。若以前是因着何家骏和银花的厚望,是身为长子的责任感,现在则是真正自发的发奋。这会儿不过看弟弟们玩闹歇了歇眼睛,就又捧着书琢磨。
文年安心细,去外头转了一圈,把能收集的文章都抄了回来,品质稂莠不齐,但对连正经老师都没一个,呆在小山村拼命闭门造车的何家骏来说,已经是至宝了,这些日子就没离过手,就是银花硬拉了人歇一会儿,也得把卷手抄本抓在手里才气顺。
屋里烧着炕,点着好几个火盆,银花怕爷儿几个坏眼睛,白日里也点着好几根儿臂粗的蜡烛,照的屋里各处都亮晃晃的,陡然从这屋子里出来,眼前都一昏。
门外站着个老实巴交的农人,因是认得的,孙大把人直接领到了后头。
滴水成冰的日子出门,那农人眉毛上都结了细小的冰晶。
银花赶紧用热水冲了糖水给他先喝了一碗才说话。
“今年难得,逮了一头半大的野猪,也算是稀罕物,割一点来给何先生和您尝尝。”
那农人不是大田村的人,住在更山里头些。山上不好种田,只能零星的开少少的小块地,一座山上也不过几户人家,都是祖上传了打猎手艺的人家。这里没有高山深林,也就野兔野鸡常见些,猎户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家大儿子在何家骏这儿念书,已经欠了两季的学费了。
说了这句话,那农人就直搓手,不晓得该往哪里放。
“那感情好,这一冬就呆在家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菜,早吃腻了,以后要在有这好东西,可第一个送过来。”银花笑盈盈的说道。
那农人紧绷的脸才松了些,“夫人和少爷们不嫌弃就好。”
“你那野猪有多大?家里还有没有野兔?入冬前买的兔子都吃的差不多了,正想再去找几只,你要有的话,得空给送过来,还有野猪肉也要。”说着,银花拿了一串铜钱放过去,“这是定金,劳烦逮着了你帮忙处理好了送过来。”
农人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把钱收了起来,跪下去就要给银花磕头。
“您真是大善人!”
冬日里猎物好捕,却没法儿拿出去卖,只能自家杀了冻起来,等开春化了冻肉还是好的,但颜色不好看,根本卖不出去。
银花不好去扶,赶紧叫何传礼把人拉了起来。
何家骏出来,那农人更不自在,叫了何传礼陪着帮忙待客。
“您可别这样,不过是一桩买卖。还得麻烦您费些心,我这里有好下水那一口的,把那些兔肝、兔心都收拾出来。”
“夫人放心,我拿浑家最擅长这活计,保管给您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不是银花第一次帮扶乡里人。何家骏为人和善,处事公正,又坚持几年如一日免费教上不起学的小子认字和算数,银花在后头从不摆秀才娘子的谱,有求到门里来的,能帮就伸把手,不论是雇工还是佃地,再守规矩不过。何家骏在这一方几乎人人称道,大事小事说话都极有分量。
冬日无事,玩闹起来越发日短,
银花把文年安的东西都规整出来,塞得马车都坐不进去人了,还留了几个大包裹在外头,只得又掏出来重新整理。
“婶婶,等我安顿下来我就回来看你。”
银花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这些日子都说尽了,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家人看着马车远去,俱都有些低落。
“娘,您别挂心,等我学了本领回来,将来把您带去府城住,挨着年安哥哥家买院子。”何传文抬着下巴说道。
打开春,何传文就闹着也要出去游学。为这事,他是见缝插针,瞅到机会就得提一提。
银花夫妇俩口都没松口。何传礼出去的时候,有稳重老成的文年安作伴不说,一路花费也大多是文年安出的。为着满仓被拐那件事儿,家里现钱都用了精光,要不是春衫帮忙,早就买了田产,这两年才将将缓过来,今年何家骏又得去赶考,家里仅有的银钱可不都的备着,根本不能供传文出门,这是一;二则何传文今年不过十二岁,谁也不敢单独让他出远门。
“那也得等你长大了再说!”银花一个爆栗敲了过去,从失落中转了出来。
何传文立即“哇哇”叫了起来,拉着银花的袖子歪缠撒娇,磨得银花最后一点儿低沉也没了。
这厢,文年安的马车路过县城城门上官道,正碰上一对十几辆大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入城门。
“这是哪家这大的架势!”陈阿福嘀咕道,拉着缰绳退到一边。
这时候,还没有人知道这些进入查县城的名字将给这一方水土带来怎么的腥风血雨!
银花好容易把何传文撕掰开,叫何家骏领到学堂读书,才收拾了物什出门去地里看看。
“弟妹,你这是要出门?”何二伯拄着一根拐杖,迎头在门口碰上了。
银花赶紧叫孙大把人扶了进去。
何二伯喝了一口茶,直接就把事儿说了。
何阿鱼今年有十九岁了,何二嫂去了,何二伯在床*上躺了大半年,阿鱼领着几个弟弟撑着个家,头一年连地里啥事要干啥都还记不清,地里收成自然不好,缴了税收,一家人的口粮都险些不够,幸而柱子去了县城学手艺,两个小的经常到银花这儿吃饭,才没饿肚子。磕磕绊绊的,现在日子才顺了些,去年过年前还拿了半两银子要换钱,银花没接,叫先给何大嫂。
大田村规模再扩也就那么一亩三分地,何二伯家里子怎样,家家都明白,是以阿鱼拖到现在还没说上媳妇儿。
“开春我请了媒人帮忙张罗,有两家有意思,想请弟妹子帮忙出出主意。”
何二伯把两家人的情况说了,都是邻近村子的穷人家,俱是家里孩子多男人弱,一个是长女,一个是家里老三。
银花记清楚了人家,“今儿我抽空去看看,找人打听打听。”
“弟妹看着可以就定下来了,咱家也就这样子,某某也大了。”何二伯低声说道。
“我心里有数的,二伯子放心。”银花说着,喊了孙娘子装了两个肉菜给何二伯叫他带回去。
早些年,日子过得艰难,吃回肉菜是件稀罕事,何家三兄弟烧回肉都各家送一点儿,村子里关系亲厚的也大多如此。这两年日子好过就少了。
何二伯原本也是要强的人,先前身体好的时候,三兄弟里他家是底子最薄的,何二伯除了把地种好,还四处打零工挣钱……想到两个小儿子每回闻到别人家传来的肉*香味儿的馋样儿,推拒的话到底没说来了,提了篮子谢了又谢才家去。
银花向来是说干就干,应了何二伯,帮着给学堂的小子分了午食,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下午就把意见给了何二伯。
“我找人打听,两家姑娘都没啥问题,种田持家务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出不起嫁妆,好些的人家又怕娶了回来去补贴娘家才耽搁了。叫我说,还是那家老三合适些,我去相看,做老大的那姑娘性子太软,啥事都听她娘的,问话自己半句都没答,将来怕是撑不住,若真真向着娘家,日子可不好过;另一家姑娘生的糙些,心思却是清明的,说起话来一道一道的。”
何二伯连连点头,当即就定了赵家的老三,回去跟大儿子商量下聘的事儿。
银花看天色还早,端了簸箕去村头跟大家凑在一起做针线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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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