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博阳的箫声戛然而止。
霍长安微愣,舞却没有停,节奏没了箫声的束缚,反而更加剑走偏锋的诡异。
白色飘带在梅园中飞舞,带起梅花如雪。
可偏偏韵律诡异而森冷,明明是柔美至极的动作,却叫人感受到了——
“杀意?三哥你不要吓我!”澄心公主打了个寒颤。
慕博实点点头:“就是杀意。”
他是从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杀意这种东西,他再熟悉不过。
也许并不是这舞蹈透出了杀意,因为慕博实不懂欣赏,自然也看不出舞姿的好坏,舞蹈在表达什么。
也许是霍长安本身的杀意。
像那只青铜弩,又像她在牛首山马场拽马救人时,爆发出的瞬间。
明明还是那般美得明媚鲜艳的容颜,却爆烈得叫人无法忽视,也不能阻止,决然得仿佛永不回头。
或者正是这种决然,最让人心生畏惧。
正在思索之间,一声不知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啸声,从东南阁楼里传了出来。
霍长安又是一愣。
慕博阳这是换了乐器?
可这种音色曲调,连她都一时听不出是什么乐器。
【我去,渣四找到破解之法了】
【这乐器音色音调都很奇怪,节奏就更奇怪了】
【可是居然跟小姐姐的鬼舞配合上了】
啸声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听着比方才的了无痕曲,更像所谓的鬼曲。
而霍长安的舞,在旋转中俯仰翻飞得越发扑朔迷离,似乎想要扰乱这鬼曲的节奏。
而鬼曲在拼命压制鬼舞,似乎想要束缚住鬼舞。
舞与曲,几乎是相互竞奏着达到巅峰。
然后戛然归于无声。
白绸轻盈落下,梅花入红尘,坠在芳菲的尘风里。
舞台中央,黑发如瀑上,星星点点落了几点白,格外显眼。
下雪了。
平章二十年,京城第一场雪,絮絮飘落。
落在霍长安的黑发白衣上,落在一片静谧的梅园。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霍长安,看着东南阁楼。
从未见过的舞,从未听过的曲。
虽然配合得看似天衣无缝,可是给人的感觉,就像它本身的韵律那样诡异。
旁人也许不明白,可是霍长安心里清楚,诡异,不是来自于舞和曲本身。
舞曲配合,本来讲究的就是心意相通。
而她和慕博阳,怎么可能相通呢……
她一直在抗争。
定国公夫人蒋氏最先醒神过来,她是踏雪寻梅宴的主持,这时候应该点评才对。
然而蒋氏不知该从何评起。
这场舞给人的感觉太过诡异,也许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果然,东南阁楼上,数息的沉默之后,慕博阳开口了:“以芳菲为舞,竟不知道芳菲之意何在。”
霍长安轻喘着气,收起白绸,等到气息渐渐平顺了,才回答:“芳菲不是花开,芳菲是凋零。”
这句话解释完,所有人都明白了。
长公主低声呢喃:“这么说来,竟也有道理,芳菲,我们看梅花飘舞是美,可是对于梅花来说,飘零不就是死亡么……”
听了霍长安的回答,慕博阳凝眸。
竟然无从反驳?
呵,真是奇哉怪也。
慕博阳斟酌了片刻:“以死亡之意解芳菲,虽然无错,终归是不吉利——”
“阁下出题只给了芳菲,没有说必须大吉大利讨喜头,”霍长安毫不客气地反驳,“何况,一次可以是好奇,三番两次为难学生,不知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学生又哪里得罪了阁下。”
这句话说完,霍长安就径自走了,再没理东南阁楼是什么反应。
评论区一片拍手称快。
【渣四吃瘪了】
【跳得好看】
【打脸渣四更好看,凭什么他是皇子就能仗势欺人】
系统一声提示音,霍长安瞄了一眼。
是“同仇”任务完成。
同仇,什么仇?
自然是针对四皇子慕博阳的仇。
【有点担心渣四会找小姐姐报仇】
【小姐姐要当心啊】
霍长安回复:【谢谢亲们,我会小心哒】
她当然会小心,只要是跟慕博实有关的,她都会躲得远远的,所以她现在希望,踏雪寻梅宴赶紧结束。
定国公夫人蒋氏必须说话了:“今日的舞曲,都让我们开了眼界,就不知道后来换的乐器是什么?”
“短笛。”东南阁楼回答。
霍长安听到短笛,瞬间就明白了,怪不得后来的乐曲如此尖锐。
不过,这种短笛,根本就不是乐器吧,一般不是用来训练战马猎鹰之类的么……
霍长安忍不住在评论区吐槽:【果然没把我当人,当我是他的猎物逗着玩呢吧…】
【呵呵哒】
【这也太…】
蒋氏点点头,做了总结,想要结束这场踏雪寻梅宴,免得四皇子慕博阳再生枝节:“短笛确实比箫声更合适。今日踏雪寻梅宴,果然都让大家开了眼界,日后也要勤勉继续进益才好。”
蒋氏又嘱咐了一席话。
而西南阁楼那边。
“四哥,你怎么过来了?”澄心公主心虚地拦在慕博阳身前。
她身后就是三哥慕博实。
四哥慕博阳突然跑到西南阁楼来,肯定没有好事。
刚才四哥为难霍长安的时候,三哥出来管闲事。
这回事情完了,四哥是来秋后算账了吧。
所以,澄心公主一定要拦着,她怎么能放任四哥欺负她三哥呢!
慕博阳看了看眼前的妹妹澄心公主,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慕博实:“没想到,三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后面啊!”
明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可是慕博实还是不得不站出来。
这是他和慕博阳之间的事情,没必要也不可以把澄心扯进来。
“四弟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慕博实站到了澄心公主前面,挥手让妹妹离开,意思是不要乱管闲事。
澄心再受父皇宠爱,也比不上储君人选的慕博阳。
澄心没必要为了他得罪慕博阳。
澄心公主着急,结果被俞思钰拉了回去。
然后就听到慕博阳冷笑:“三哥来踏雪寻梅宴也就罢了,居然要为人出头?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多管闲事?又或者,故意要和我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