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大着双眼,九勇无神的望着茅草做成的屋顶发呆,身上盖着的旧棉被,在满是药草味茅草屋内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阳光的味道。
有一位老人紧挨着床边,以手枕頷,头似有规律般一点一点,酣睡的十分香甜。
闭上了已有些发涩的双目,九勇用力的咬紧了牙冠,强迫自己相信这仅仅是一个梦,然而眼泪却不争气的出卖了他,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在他闭眼闷声哭泣的时候,老人若有所感般醒来,微微睁开眼眸看了他一眼,便若无声息的起身离开茅屋,夕阳从房门照射了进来,将老人萧索的身影拉的老长。
他,确确实实的穿越了,这事他已经确认了不止一遍,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老人将自己从悬崖下救回来,当确认自己穿越的时候,九勇曾试图阻止对方出手相救,然而身体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背叛了他,迫使他默许了对方的救援。
他怕疼,真的好疼!
他也曾想要用绝食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仅仅是门外飘来的肉香,就已经让他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咙更是控制不住的喊出一声“饿!”
绝食的行动,不到三天他便妥协了!
他苟且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了下来。
......
深山,小湖,茅屋,夕阳西下。一老一少一站一坐,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小湖发呆,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老人看了一眼还在望着湖面发呆的少年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至打他从悬崖下救活这少年已经快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里,少年郎不止一次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如今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放弃了轻生打算,却如同行尸走肉般每天只会对着湖面发呆,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这么长时间以来,少年郎很少和他说话。老人也仅仅是知道对方叫九勇,其他便一无所知,每当问起仙乡何处,少年郎便受了刺激般似疯似癫的以怪异的腔调自言自语:
别问我家乡,家人是否无恙,我的家乡在回不去的远方…
这些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越发让老人觉得好奇,明明对这里一无所知,却又不曾表现过有丝毫的好奇和兴趣,更不曾向他问过一句,这份对好奇事物的忍耐力,着实让他感到惊诧无比。
正看着湖面愣神的九勇,仿佛猜到了他所想一般,冲着他诡异的笑了起来:“老爷子,您老好歹都是七老八十,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么还如孩童般好奇?想那么多干嘛?得过且过不知道吗?”
顿了一顿,九勇接着说道:“我没有能力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您是知道的,我也不想在这里白吃白住。看你孤家寡人一个,要不咱们打个商量?我认您这个便宜爷爷,给您养老送终吧!”
老人听见这话,一直眯着的双眼终于睁开狠狠地瞪了九勇一眼。自己这一生确实沉迷于修炼,未曾留下血脉。又因为一些原因,修为无法再有半点精进,自己也不会因此看破这尘世间,选择在这深山中养老。
“老夫虽身体有恙,但是再苟延残喘个千百年还是可以的,倒是你,我观你不曾修行,最多也就百余年寿命罢了,还想给我送终?怕不会是个傻子吧?又或者想咒老夫早死?”
当老人又一次牵扯到所谓的修炼以后,九勇顿时没有再聊下去的欲望。然而老人对他有救命之恩,也不好拂了老人面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老爷子,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想知道这里是哪里,更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我知道我的家乡在遥远的远方,远到自己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回去。所以,你觉得当一个人归家无望的时候,这尘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又有什么心情去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更别谈什么修行了!”
老人被九勇这番话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指着鼻子便骂:“肤浅!愚昧!我瞻部洲人杰地灵,修炼到飞升的大能不知凡几,日行千万里再正常不过,你的家乡能有多远?还穷其一生不可达!”
九勇却挑了挑眉,没有再反驳下去,他早已经在老人平时的只言片语中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渐渐地绪飘向了远方。
自家事自己知,原本他有着爱他的父母,有个没事就喜欢虐他却又疼他的姐姐。还有一个宠他的爷爷。爷孙俩感情极好,哪怕小时候自己想要天上的星星,爷爷也会爽快的大手一挥:“喏,全给你,想要那颗随便拿,别客气.......!”
这让小时候天真无邪的他信以为真的认为天上的星星都是属于爷爷的!为此还闹过不少笑话,和村里的小伙伴打过不少架。
长大毕业以后,自己便找了份工作,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挣着不多不少的工资,早起有妈妈熬的粥,下班回家有妈妈炒的菜,爷爷也隔三岔五从乡下带些自家种的蔬菜水果来,住上几天,这样的生活让他很满足很幸福!而当自己确认穿越的那一刻,便已经心灰意冷。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至于这里的一切,又关他什么事呢?九勇是真心不感兴趣,自己为什么会来,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都不想知道,如今唯一的愿望也只不过是想回家罢了。
他很想问一问老天爷,把自己弄来这个陌生的世界到底想干嘛?唐诗背不了三百首,算术也只会九九乘法表、九盘清,三字经也仅仅记得十二个字!其他的早已经还给了老师。而仅能记住的这些,都是万能的体育老师活生生给打出来的!更别说体内经脉有那些,任脉在哪,督脉在哪,自己又不是医科大学的学生,仅仅知道的几个穴位还是因为学眼保健操知道的,神踏马了解这些玩意儿!
自己在那个世界,记住的最后画面便是被一辆车撞飞了出去,醒来以后便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知家人是否无恙,会不会发了疯一样的到处找他。
暂且不论天分资质,自己若真依了老头所言修行,而自己也真能修行,在这里修炼个千年万年,能够踏破空虚飞升而去,也不过是一生寻亲三千界,一捧家土葬亲人。
九勇再一次选择了骗自己,如果不是受过良好的教育,明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估计自己早就脖子一抹自杀了,浑然忘记了最初在疼痛和饥饿下认怂的自己。
所以当明白这一切以后,九勇只能残酷的接受这个事实:生,不求死。心里更不愿意融入这个世界,只想在这里,这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度过自己的余生。然后尘归尘,土归土。正如那句话:我轻轻的来,轻轻地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虽说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也阻止不了九勇思想上开小差。在自己原来的世界,这几年穿越小说尤为盛行,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甚至不少古装历史剧也深受其害,荼毒了不少对历史认知尚欠的未成年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连他自己此刻都有点恶趣味的在想会不会是哪位大神正在电脑前书写自己,规划他的未来。
所以,他很想问一问作者,那些书里面的主角,是不是他们现实中过的不如意想要逃避的自己,所意淫出来的产物。在不存在的世界里千篇一律,各种开挂装逼,不是集天地气运于一身,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毁天灭地,踏破虚空;便是一路越级杀怪,杀人如麻,遇神杀神遇佛屠佛,与世皆敌;又或者天材地宝皆归主角所有,修行一路高歌,如有神助,然后登上人生巅峰;
再按照小说的一般套路,身边必跟随者一群附属品,想必也是出生名门,不是名门大派的掌上明珠,就是豪门旺族的千金小姐。往日艰苦的修炼,渊博的知识,开阔的视野,在这一刻也抵挡不住主角的魅力,沦为浑身发软,不带脑子的贱货。更别提那些修行千年万年,吃盐比主角吃的米都多的老怪物,遭遇主角以后都会失去判断是非,冷静思考的能力,变为暴躁易怒,没有脑子的垃圾。
想到这里,九勇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在地球的那一端,是否真有那么一个人正在电脑面前把他写进书里,然后如同其他小说一样,坦然接受这样的命运,愉快的开始装逼之旅。如果真是这样,九勇倒是想要告诉作者,不经过他本人同意就把他写进去,这分明就是XX!
九勇的老毛病犯了,作为一个中毒颇深的读者,条件反射般觉得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联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若真是地球那一端某位作者所意淫出来的产物,那么极有可能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包括自己都是虚无。
或者说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梦!
这一刻,九勇真的很想拿命去赌一次,来证实自己的猜测。双手不停的握拳,如在给自己打气一般,深呼吸了几次后,九勇还是放弃了。哪怕他因为意外已经死过一次,却又意外的来到这个世界。可是让他再死一次,来证实心中的想法,如今他早已没有那个胆量。
有生的希望,没有人愿意死!更别说他这个连疼都怕的人!
当然了,如果这世界上真有老天爷,这一切都是它安排的话,九勇相信,只要老天爷敢出现在他面前,有一句话他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讲给对方听的!
老人无可奈何的看着一会无端傻笑一会儿又握紧拳头的九勇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有没有自己,少年也打算在这里度过余生。
只是老人轻声的一声叹息,透露出了可惜!
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傻了。
最后这场谈话自然不了了之,暮色降临,少年与老人回到了茅屋,一个搭火,一个做饭,倒也让茅屋有了一丝家味道。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日复一日,转眼一年过去了,少年除了偶尔跟随老人去打猎弄些口粮,真的没有走出这片山林,更是抗住了老人的诱惑,打死都不修行!老人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