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木曦听了车夫的话,捂着被撞的鼻子挑开垂下来的布幔下了车,合着众多脑袋往城楼之上望去。
楚天跟在兰木曦身后也下了车。
城楼下,大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城楼上传来小丫鬟焦急的劝说声:“姑娘,有什么话,你好好个给我说,千万别做傻事啊!”
兰木曦看清那站在城楼上衣袂飘飘的女子,心中倏然一紧,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季昑芯。
兰木曦的思绪在看清那女子模样后变的慌乱悲凉,突听一阵惊呼响起,季昑芯纵身一跃。身形在空中以优美的弧度翩然落下。
接着在众人闭目不忍目睹接下来发生的惨剧时,一道靓丽的身影腾空而起,将落下的季昑芯稳稳接住,两人青丝纠缠,衣衫飞舞,在高高半空的城楼上,成为一道最亮眼的风景。
那一刻竟然刺眼到让泪水模糊了兰木曦的视线。
感觉到被紧搂着的腰里,女子睁开了迷蒙水雾色的眼睛,在看清咫尺之距的面容时,嘴角轻浮一抹温柔的笑意,眼底是一股化不开的浓浓情深。
有力的双足如蜻蜓点水般落下地面,没有激起一点纤尘。两人目光相对的刹那,火花四溅,温热了周围寒烈的隆冬。
这样暧昧的注视一直持续了许久,久到兰木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亡时,女子终于虚弱的张开贝齿,轻唤了一声:“楚天”
接着便陷入昏迷,小丫鬟从楼上气喘吁吁跑下来,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便见楚天拧着眉头的脸,在众目睽睽下抱起季昑芯,快步急切的向卓亦寒的府邸奔去,留下一抹决绝的清冷背影,湿润了背后惨怛悲凉的一双眼睛。
兰木曦傻傻的注视着那抹身影消散在远方,天际之空的残色朱红,如一座巨大的棉带,滚滚而来,碾压向大地,氤氲一片迷离华光。将她的身影笼罩了一层似幻的纱衣,变的梦幻不真实起来,仿佛如那泡沫,一碰就碎了。
“大人”马夫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是先回去,还是等林姑娘?”
兰木曦从远方的天际收回不知道该飘向何处的目光,心中苦涩如滚滚浪涛拍打着她的身体,难过的心绪都快让她站不稳脚,嘴上却淡淡的开口:“先回去吧!”
看热闹的人群已散,城楼下的管道疏通,兰木曦在马夫的提醒下欲要上车,背后却响起一声响亮的咳嗽声。
兰木曦回头,便见那小丫鬟一副趾高气扬的瞪着自己。
兰木曦眸光一冷,有些好笑的撇了小丫鬟一眼,并不打算搭理她,转身扶上銮绥。
“喂!你眼睛瞎了!没看见这里有个人啊!?”见兰木曦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小丫鬟瞪大了眼,指手画脚的对她吼道!
兰木曦眉头一皱,轻快的钻进车厢里,对着马夫喝了一声开车,车轴便慢慢的转动起来。
小丫鬟跟着马车骂着:“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告诉小姐,让她做主!到时候你就等着被骂吧!”
兰木曦听着越来越远的詈骂声,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也好,就让痛苦来的更刻骨铭心一些,这样等离开时才不会依依不舍!”
回到了府邸,原本熟悉的一切让她从心里害怕,在门口愣是站了许久,才犹犹豫豫进去。
以前有楚天在,所有的公务与折子她都不用管,自有他来处理,而自己要做的只是将它呈上去便可,楚天本人话很少,有主动上前哫訾栗斯一通的人,他也只需要冷眼相待就是,几日下来日子也算悠哉快活,而现在从新回到这里,每一刻每一秒等同人间地狱!
长安夜,万家灯火阑珊,兰木曦背倚着窗棂,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出神,直至谁家草塒之中鸡鸣乍啼,天色曈朦之时,楚天仍旧没有回来。
几日便这样弹指而过,兰木曦回过去找过沈七夜,可他突然就像在人间蒸发一般,渺无音讯。
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终于让她精疲力竭,睡到在榕树下的石桌上。醒来时身上盖了件绒毛大袄褂子,她摸了摸还处在迷糊状态的脑袋,一个人突然就闯入她的脑海,欣喜的抱起大褂袄子,一路小跑着来到楚天的住所,本来以为会看到自己不开心的人,结果却并没有发现季昑芯,这倒是让兰木曦迷糊了。
“你来这里,有什么话要说么?”楚天第N次抬眼,看着矗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的兰木曦问道
“我……”兰木曦张了张嘴,憋了好久才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她呢?”
“谁?”楚天停下手上的公务,一脸迷惑。
“季昑芯!”兰木曦决定既然将话说出来了就要刨根问底,不然留着也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她在卓亦寒那里”楚天神色顿了顿,继续将头埋在了一大堆折子之中,久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她么?而且她也喜欢你?为什么不把她留在你的身边?”兰木曦实在搞不懂这男人,既然爱,为何要将其拱手相让:“难道你不知道卓亦寒也喜欢她?”
楚天被兰木曦问的烦了,目光冷冷的:“女人如衣服你没听过么?”
兰木曦点了点头,走到楚天面前,双手拍在他整理公务的桌子上附身与他对视着:“兄弟如手足么?所以,你要将她让给卓亦寒?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就不爱卓亦寒,她爱的是你,楚天!”
楚天眉头一拧,抬眼来看着她,许久了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多了!而且她喜欢谁是她的事,和我没关系!”
兰木曦瞪大眼睛,明显一脸不信:“真如你所说?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何高烧烧红了眼都念着她的名字?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何会在她与卓亦寒单独相处时独自喝着闷酒?如果你不喜欢她,看见她从城楼上坠下来的时候为何会那么紧张?”
“你说够了没有!滚出去!”被兰木曦堵的无话可说,楚天大发雷霆,直接下了逐客令!那模样仿佛她再多说一句,就会将她生吞活扒。
兰木曦黯然,其实她只是希望他快乐。
在楚天的全力轰人下,兰木曦不得已退了出来,其实她现在都搞不懂自己再做什么,明明只是为了与对方早日分道扬镳,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去关心他的事!
提着琉璃月的饰品灯笼,小姑娘在花园里撞见了独自散步郁闷不已的兰木曦,便笑着颜,欢快的上前招呼着。
兰木曦强颜欢笑的与对方打了个招呼,便打算擦肩而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就这么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幽幽叹息一声:“既然楚天这么在乎季昑芯,她何不帮他们撮合下?”
兰木曦想了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个他?她用楚天的身体做了那么多让他讨厌的事,这家伙做梦都想杀她吧!何必要依恋一个一心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兰木曦,你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那些个坚贞不渝,为爱要死不活的女人怎么也轮不到你去扮演!在说这古代这么大说不定以后还能遇到个更好呢?
她是这样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可是那该死的疼痛却从心口出一阵又一阵的传出来,疼的她撕心裂肺,眼泪直流。
兰木曦气的咬牙切齿对着胸口那跳动的玩意儿吼道:“疼什么疼,老娘都没有叫疼,你瞎疼个什么玩意儿!”
兰木曦的这一吼,震落了花院中几根长青木上堆积如山的雪块,雪块不偏不倚砸她头上,丝丝凉意穿过发丝,落在头皮上,兰木曦也顾不得拍落,疾步上前,抓住小姑娘的手臂道:“来我房间一下,有事让你去办!”
小姑娘点了点头,乖乖的跟了过来。
进了房间,兰木曦学着楚天的笔迹,写了信笺,放下笔,语重心长的交待道:“一定要亲手交给给季昑芯姑娘!切记,不要让卓亦寒发现!”
小姑娘点了点头,接过信笺,便转身离去。
卓府内苑,一处优雅别致的房间中,嘤嘤啜泣断断续续从虚掩的窗棂处传出。
哭泣的女子身着琉色短锻狐肷褶子大氅,云髻插着锏镀蝴蝶簪,下着白玉色千叶雨水裙,哭泣的女子身旁站着个一脸无奈的小丫鬟,丫鬟髻上各插着一对水色细珠花,着一身水蓝色花带细腰裙。
“我说姑娘,你已经哭了接近几个小时了,你就算哭个十天半个月也改变不了楚大人将你抛下的命运啊!如果我是姑娘就因该想办法挽回才是!”
“挽回?”哭泣声停止,女子抬起水雾色的眼睛,悲切黯然的看了丫鬟一眼,接着又低下了头,转了个身,对着铜镜中自己双眼红肿的模样凄苦一笑:“我这样子,拿什么挽回,他根本就是在嫌弃我!”
“我看他根本就不是在嫌弃你!如果真的嫌弃你就不会在你跳下城楼晕倒的时候如此紧张!我看分明就是那个女人在捣鬼!”一想起那女人居然敢无视自己一人,独自坐车离去,小丫鬟气呼呼的嘟着嘴,面目狠栗道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一听丫鬟提起自己不舒服的人,女子秀眉蹙了蹙。
“你想啊!现在的楚大人,已经不是往昔的楚大人了,那个女人霸占着楚大人的身体,她们日日夜夜在一起,多多少少会培养出来一些感情!”小丫鬟沉思一刻开口道
“所以?”女子止了泣,挑眉。
“哎,姑娘,我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练呂看的出来,楚大人其实是在乎你的,男人麻,不花心的很少了,姑娘现在要做的事不是在这里哭泣,而是将楚大人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