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
被围在大路中间挡道的人群疏散开来,失去了挡住视线的物体,前面发生了什么,自然而然是一目了然的事!
“卓大人???”轻轻描描的扫视了一眼因他们到来而措不及防,来不及收手定格在一瞬间的几人!却意外的看见了自己熟悉的面孔。
来人正三品右武卫张焕明,与卓亦寒虽不熟络,但殷勤朝堂的他也有几次与他打过照面。
若是说这光天白日下脱去耀眼赤色的楚天无人认出他可以理解,毕竟楚天行事乖张,又以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大致时间疏离繁华出名,就连圣皇召见,也是密函一封,暗中商谈。
百姓虽闻他威名震慑四方,却并不知他真正容貌,只以一声红色来薄弱的断定他的存在。
而这位卓大人却是中规中矩,在朝野上也算吃的很开,人缘不错之人,多行与各官各爵之地,行走又不喜与銮舆代替,若是说离长安十八里的人不知他可以理解,但在这长安城中,恐怕所剩无几吧!
“何人这般大胆!敢在这长安街上公然殴打朝廷重臣!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既然是自己看的过去眼的,又是朝廷重臣人物,张焕明倒是不介意出来打抱不平,毕竟能多一个像卓亦寒这样的朋友,其中利弊心中多有酝酿。
一听是朝廷命官,原先还妄自得意,出手狠辣的几个打手吓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华服男子冷哼一声,对自己手下怕死的孬种模样鄙夷不已,一脸玩味的看了眼躺在地上被扶起来的卓亦寒,冷冷的开口:“朝廷命官又如何?你们可知我是谁?我父亲可是当朝正一品太尉!”
“原来是缚太尉之子!失礼失礼!”张焕明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起来,都说当朝太尉学富五车,通天知地!是位著名的诗人。但膝下却有两子热爱武术,长年行走与战乱边关,茹毛饮血,为朝廷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所以在边关奔波劳碌的人从回故里,自然也不知这卓大人虽然只是御医,却深的当今皇妃武惠妃器重。而武惠妃更是当今圣上心尖之上的人,对她的宠爱如自己生命般,所以别说你爹是太尉!你爹是皇上也不行!
张焕明一脸抱歉之意,淡淡开口:“拿下!关入天牢!”
华服男子不可思议的盯着张焕明,声音气的发抖:“你……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关!你……给我等着!”
对于华服男子的怒吼,张焕明仿若未闻,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之人将他们押下去。
“大哥哥,你没事吧!”见欺负自己的坏人被带走,小女孩赶忙上前,看着一脸是伤的卓亦寒,满脸关切,大大的眼睛里噙着一颗颗水珠,在晨光下亮如明珠。看的一旁的张焕明一愣神。
而一旁早就傻眼的一老一妇与从地上爬起来的青年都回过了神,赶忙下跪一一行礼致谢,心中又惊又恐。
卓亦寒摆了摆手,悠悠转身,踩着趔趄的步伐向远处走去,留下一身颀长的背影在女孩眼中点点暗淡。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再看也不会回来!”见人已渐渐散去,此时此刻就只有最熟悉之人留与身侧,年轻的少年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瓜,笑嘻嘻的调侃道
“哪有!沙哥哥说的都是什么话!”小丫头听出了话中暧昧,小脸蛋红日朝霞,嗔目怒声的为自己辩解,但脸上的红霞却已经暴露了一切!
“哎”老人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小孙女,微微的摇了摇头:“收起痴心妄想吧!每个人都会做梦,但要懂得适可而止!那个少年,俊美不凡,又能让官职一品的太尉之子进入天牢,你认为人家身后的名门闺秀,千金小姐,美艳绝色的追求者会少?而别人又怎么会看的上你?一介草民之女?”
小女孩面色一僵,眼睛突的泛起红光,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的从雪白如玉的脸颊划过,带着微微哽咽的声音开口:“爷爷”
一旁的妇人有些看不过去,忙上前道:“爹你给阿灵说这些干啥?”
老人闻言狠狠瞪了妇人一眼,怒道:“不说!不说等到她变成下一个她姐么!难道你忘了雪儿是怎么变成今天这般模子的?又是怎么被陈垚那畜牲给缠上的?这背后就真的跟那个男人没关系么!”
妇人闻言一愣,想起自己失踪半个月的女儿,心下凄楚,忙是捧袂啼哭,声音凄然苦涩!
青年男子见这气氛被老爷子几句话说的伤愐怀旧,郁郁惆然,便赶忙上前打破气氛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别在伤神伤心,这不是一路打听下来了么?说不定小雪姑娘就在这长安城里!我们还是去找小雪姑娘最要紧!”
三人一听,心想也是,但一想褡裢之中的粮食已经快尽,又是哀声叹气道:“这长安城角角落落都找过了,却并没有发现阿雪的身影,也不知她现在究竟在那里!?”
“会不会……”青年男子捋着下颚一脸沉思道:“去找那个男人去了?”
“不可能!”青年男人话一离嘴皮,老人便提高音量的吼了出来,吓的对方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看着对方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老人突觉自己失态,忙放轻了自己的口吻,眼中闪过无限温柔的情绪,沉溺在骨血嫡亲的孙女依然笑意盈盈的伺候在身旁的过往,努力的压制声音中呼之欲出颤抖,坚定的开口:“阿雪不会没骨气到这种地步!”
“但……”青年男子还有些犹豫的要说些什么,便见对面缓步行来两人,边走边交谈着,与自己擦肩而过时的话语刚好一字不漏的进入他们的耳朵。
“多美的姑娘!真是可惜,就因为身份卑微了些,死活不被候府的人接纳!乱棍打死!可惜可惜了!”
颤抖着手,回过头奔去,将说话的两人拦截住,青年男子脸色焦虑的问道:“这位大哥,你们刚刚说有个女子被活活打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从在地来的吧?”一看来人的穿着与口气,两位聊的正热的市井平民一眼便看出来:“刚才的事呢?刚从玉候府围观回来,真是惨!”
“那你们有没有看见那女子穿什么衣服?大体的模样?”妇人扶着老人,牵着小女孩,声音抖得厉害,只希望他们口中说的女子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白色衣服,长相很美”那人想了想道
妇人脸色白的吓人,老者只觉心中痛意如洪水猛兽般席卷心房,多少天来的奔走与劳累让这个年过半旬的耄耋之年的老人在听到这天大的噩耗时失去了所有坚持的力量,虚脱了倒地不起。
“爷爷!爹!”
妇人慌忙的将倒下的老人扶住,小丫头泪眼婆娑的呼唤着,一旁的青年男子赶忙将老人打横抱起,一起匆匆离了去。留下两个过路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
旆旗高挂,一家简陋的旅馆立足与长安城最破败废弃之所,这里一般居住着家境贫寒之人。
沙三从随身的褡裢之中取出自己仅剩的几枚文钱换了间最下等的房间,将昏睡过去的老人安置着,便被迫不及待的阿灵求着哭着要去候府找姐姐!
妇人在一旁直哭泣,也不说话,沙三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望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儿,为她拭去眼角滚滚烫人的泪珠,笑的苦涩,眼中满载着同情的意味:“阿灵乖,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显然女孩儿还太小,太天真,很多事都想不透彻,沙三无奈,只能说:“爷爷醒了一起去,毕竟爷爷也需要照顾”
小丫头吸了吸发红的鼻子,望了望躺在床上的老人,这才妥协的点了点头,小跑的过去,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安抚般的放在老人褶皱的手掌上,哭声中带着坚强的口吻:“爷爷要快点醒过来,我们一起去找姐姐,带姐姐回家!”
“家”多么温暖明媚的字眼,在小小稚幼孩童的心中却变的如烟似雾般的虚幻。
沙三湿润了眼眶,将手轻轻放在小丫头颤抖的双肩上以示安慰。
就连一旁一直哭泣的妇人,都不知何时止住了哭泣,眼中虚无缥缈起来,久久才起身将沙三唤出了房间,躲在一旁悄悄道:“阿灵与老爷子以后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沙三嘴巴微张,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心中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忙道:“李大嫂,你该不会……”
妇人苦笑一声,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你也听到了,我扪心自问自己的女儿论姿色与外貌,没有一点是输给那些名门闺秀,大家千金的,唯一不足的便是我和孩子她爹都是地地道道的庄家人,没什么学问,所以阿雪从小便跟着我们连个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但她天生却是温顺体贴,却又倔强刚烈,所以才会入了别人的套!落了个这般下场!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将她的尸体带回去!生前独自承受凄凉冰冷,死后也不能被那一席竹卷一裹,便是荒山野岭一弃,入那白狼鼠蚁之腹!还要忍受那孤苦无依,茕茕孑立与林之痛!我于心何忍?”
妇人诉到痛与气处,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蓦然眼神一澹,坚定不移道:“我心已决,无论此去是生是死,你都要记住,别告诉灵儿真相,别让她为我们报仇!好好活着,过完平凡一辈子”
“但……”沙三听的心惊肉跳,还想在说什么,便被妇人接下去的话打断
“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阿雪,阿雪亏欠你的,只有下辈子来还你了。”
沙三沉默的低下头,听那妇人幽幽叹息一声,便脚踩着落叶渐渐远去。沙三抬起头,微微抬起的手臂停顿在半空之中,颤抖的唇中始终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他不知道用什么去挽留,能驳回一个母亲对女儿伟大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