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明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明显愠怒了,但他还是强压着怒火对这个男人说道:“你们说的这件事当然很重要,不过我们公司需要完全按照有关法律流程来执行这些事情,并不是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所以等事故认定报告出来后,我们再来具体商议赔偿事宜为好。”
杜泽明说完这几句话,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他已经顾不得那些代表公司姿态之类的事情了,因为他根本不屑跟这种人再去多说些什么。
刘安霏赶到杜泽明办公室的时候,就见到他铁青着脸端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刘安霏早有所料,让杜泽明这样的人去应付那种地痞宵小之辈,总难免会惹得他一肚子气。
他走上前询问道:“怎么样,对方让人去施工现场闹,无非就是想要公司多拿出点钱赔偿他们是吧?”
杜泽明点点头,说道:“就是一帮无理蛮横的混账东西!那个他们所谓的家属代表,现在还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待着,赖着就是不走,我让所有人都不要去理他,看他还能怎么闹。”
刘安霏笑了笑,说道:“你不就是在等着我去对付他吗?你放心吧,对付这样的人我有办法。”
刘安霏自信满满地走出了杜泽明的办公室大门,她当然理所应当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对付这类无理的人,她也有过丰富的应对经验,只要抓住他们的心里弱点,就不会看起来那么让人感到头疼难缠了。
杜泽明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跟常人不同,所以他跟这类人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他并不能够理解这些人脑袋里的想法和思维,也对他们厚颜无耻的程度没有准确的预计,他遵照合法的程序来处理这件事,而对方则是着眼于利益,并不讲求公正与情理,只要更多的钱。
刘安霏自然把这件事想成了普通的工伤致死赔偿案件,家属一方通过各种无理取闹的方式来谋求获得更多的工伤死亡赔偿金,这也是非常司空见惯的事情。在她这些年的律师生涯中,对处理这种案件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因为这种类似事件在她们事务所里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刘安霏看到了一个蓬乱着头发,正在翘着二郎腿随意哼唱着的男人。他胡子拉碴,面色焦黄而略带病态,上半身穿着一件并不是那么合体的灰色西装,底下的裤子却是一条黑色的运动裤,至于鞋子则更不像样了,那是一双看起来已经被泥灰涂抹成黑色的白球鞋。
刘安霏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瞬间就呆住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个让她拼尽了一切都想摆脱掉的男人。
对于这个男人的形象和穿着,刘安霏本就没有抱任何期望,但没想到他会就这样出现在秀山,出现在这间公司的办公室里。刘安霏突然意识到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是不情愿去相信这一切。
“你来这里做什么!”刘安霏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语气变得极为少见的愤怒。
这男人自然也绝对没有想到会这样碰到自己的女儿,不过他的眼神中立刻显出一丝狡黠的神色,似乎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郑重其事的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似乎是想表达对女儿的尊重。
刘安霏根本不理会这些,她以为这个男人找到这里还是为了向她提出那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只是不知道他又是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回到这里来呢?
男人依然显现出了他无赖的嘴脸,示意刘安霏赶快坐下来,一脸嬉笑着似乎在向刘安霏表达自己有多么的得意。刘安霏几乎就要立刻转身甩门而去,但理性的一面阻止住了她脑海中的那一股冲动。
因为刘安霏很清楚的知道,现在这里是公司的会议室,她没有办法直接将这个人留在这里而自己心安理得的离开。因为这里有那么多公司员工,何况还有杜泽明也在,她必须小心翼翼地处理好这件事,给公司一个满意的交代。
如果让这些人都知道眼前这个不修边幅,一脸地痞无赖嘴脸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么她今后还怎么能够在这里立足呢,特别是杜泽明如果知道了这样一个情况,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与印象恐怕都会直线下降。
此时坐在那里的男人,就是刘安霏这辈子的梦魇。他已经毁掉了自己的童年,也毁掉了自己母亲的一生,现在绝对不可以再让她来毁掉自己光明的前途和人生幸福。
男人见刘安霏一直没有说话,便率先开口说道:“这个世界真是小啊,到了秀山居然还能碰上你,看来我们父女之间的联系是永远都不会断的。”
刘安霏注意着会议室外面的情况,然后迅速地关上门坐了下来。她尝试着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这似乎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她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的冷静与干练可以帮助她迅速地从震惊中恢复正常。
“快说吧,你来这里要做什么?”刘安霏直视着自己父的亲,表现出毫不妥协的态度。
男人笑得很谄媚,露出嘴里几颗被尼古丁染黄的烟熏大牙齿。
“人家找我来平事,说是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钱当做酬劳。我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自己的女儿如今活得那么富贵滋润,却对亲生父亲视而不见,那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我总得自力更生,赚钱活下去吧。”男人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番话,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刘安霏根本无法忍受他的这种说话态度,非常冷漠地说道:“工地的事情不是你可以管的,还是趁早离开吧。人家会得到多少赔偿,具体以什么方式赔偿,全都都会按照正规的法律途径来解决,一切都有规章制度根据的,这里面轮不到你来插手。”
男人一听刘安霏这口气,便非常不屑地回击道:“轮不到我插手?不就是法律吗?我女儿就是念法律出来的,现在可是非常有名的大律师,我请她出来帮我们主持公道,还有什么可怕!”
刘安霏对男人的讽刺嗤之以鼻,但她知道这完全是一句带有威胁的话语。他的意思是,如果不能让他们如愿得到满意的赔偿金额,他与刘安霏的父女关系就会被公之于众了。
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个抛弃妻女的混蛋,这一辈子都在挥霍无度中品尝着失败人生的滋味。但他又并不傻,相反他是个非常聪明,甚至处处透着狡猾的人。
此时他已经牢牢抓住了刘安霏的心理弱点,想要以此来达到他想要的目的。这次来这里本是为了赚一笔钱好拿去让他继续赌下去,然后期待这来个大翻本。但他也没想到,这一趟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当初他身无分文,穷困潦倒,无意间在电视中看到了刘安霏打赢了某个官司的新闻报道。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有一个这么能干而且有钱的女儿,于是便一路找去了信诺律师事务所。
但在律师事务所里,刘安霏不仅没有承认他是父亲的身份,还让那里的保安将他粗暴的赶了出去。他为此怀恨在心,觉得刘安霏更本就是忘恩负义,完全没有一点孝心。他很不甘心,就算刘安霏不愿意为他养老送终,那么也至少要从她那里拿到一笔钱,也算自己没有白生这么一个女儿。
刘安霏知道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态度还不能够太过于强硬,因为这个人毫无底线,根本无法预料到他突然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现在在公司这样一个人多嘴杂的地方,她不得不适时放低自己的姿态。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回头给你两万块钱,请你马上离开这里!”刘安霏已经做出了自己的让步。
男人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刘安霏,“两万?我可是生你养你的亲生父亲,你以为是打发要饭的吗?”
“我被你从你们的律师事务所赶出去之后,我就特意去打听了有关你的事情。你现在不就是傍上了一个公司总裁吗?听说那个人不仅结过婚,现在还有一个儿子,你上赶着跑去给人家当后妈,难道不是为了钱吗?”
“你给我闭嘴!”刘安霏忍无可忍,气得浑身颤动。
她这一声惊动了在外面经过的公司员工,他们可不知道这会议室里此时正有一对势同水火的父女在互相对峙着。
男人不为所动,刘安霏越是动怒,那就越说明他说这些话的正确性。
“我听说那个男的姓杜,搞不好难道就是刚才进来跟我说话的那个杜总吧!”男人表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
刘安霏知道事态正在向越来越不利于自己的情势发展,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先让这个男人离开公司才好。她试着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提出条件,自己再来酌情定夺了。
刘安霏长舒了口气,说道:“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来关心,我不会像你一样眼里只有钱。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有什么条件,我答应你之后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并且以后也绝对不能去插手工地事故的事情!”